醉岸如夢 -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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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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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寬大，鋪滿了溫暖的厚氈毯，將深秋的蒼涼隔絕於外。黑沙簾靜垂，外面滲進一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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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她第一次這樣溫暖地入睡，睡得如此踏實。是因為他嗎？她轉過頭，那黑絲長裳的身影已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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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她朦朧入睡前聽見的一句淺言輕語突然繞至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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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只要你出現了，我本來的一身輕爽突然就叫做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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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她呆怔片刻，看着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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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覺得，她也挺寂寞的。親友一個一個地走，她心裏再次被劃下了一道刪減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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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掙扎着起身，腳踝一疼。低頭察看，竟是被一道墨黑的衣襟牢牢地紥住。昨天，她好像蹩到腳了。渾身都酸痛得很，記憶更是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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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衣袖中摸出了那塊紫玉。它已不是當初的灰暗，而變成了淡淡眩目的紫。小心翼翼地再碰了一下，無甚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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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衣袖裏不太妥當吧。」低沉的嗓音從背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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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首，車門的簾子輕輕一晃，頎長的身影便火速靠近，在她身邊輕飄飄地坐下。「我說得不錯，肖珩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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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瞥了他一眼，牽了牽嘴角，沒有說話。目光交錯的瞬間，他的眼堵裏閃過一堵冰牆，只是還未立起便已瓦解，只剩縈迴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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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無端打了個突，不知不覺便伸手，指尖觸到他冰涼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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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均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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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白芊羽臉一紅，順手拔下了他繫着馬尾的髮帶。「借你髮帶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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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墨髮便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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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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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前那長長的瀏海被他撥到了耳後。「你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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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這紫玉繞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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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地笑了。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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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笑映在她的眸中，他才知道，裏面含了多少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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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水界二皇子的身份，她不怕。那他一介凡王，她又怎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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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他伸手，輕輕奪下她髮髻中的玉簪，繞在自己的髮間。腰帶裏取出一根深紫的雕花玉簪，撥過了她發熱的耳垂，冰涼的指尖握着簪子，便為她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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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你，該是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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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繫着紫玄石的動作一頓，雙目突然一動。「這個動作……」她記得，可是……好像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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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寒玥已經安然地坐好，指尖輕輕撩起窗簾。「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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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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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士無懼九死生，惟怕閨中美人淚。」有佳人在路邊樓館放聲高歌，寒玥的指尖在窗沿上一扣一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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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眼一瞥，身邊的姑娘捲縮一團，聳在車角。馬車本就不小，她這一挪，就更顯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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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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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那雙眸子露出一絲平時的機靈，悄聲說：「王爺好像沒有打算把我送回陸家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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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說清楚了麼？陸家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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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我家呢，你怎能強搶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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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隔壁那個黑影會讓步。畢竟他貴為親王，沒有跟她糾纏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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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卻換來一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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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陷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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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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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陛下口諭，讓你與陸姑娘一同去殿前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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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的臉色沉得可以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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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抬頭，道：「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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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下車，手腕已被寒玥擒住。傳來淡淡的聲音：「不急。」白芊羽看着他，那雙深黑的眸子閃爍着冰寒，卻在對上她的目光時很快便收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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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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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怕甚麼？」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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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瞥她一眼，唇邊無奈地一彎。「我只在想如何對付我的親兄，而不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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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一直對凡間王位不太上心，反正坐上去不夠幾十年，還未坐熱這身凡軀就到大限了，搶來也沒甚麼用。但是，現在的他，倒想多留在凡間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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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這麼快被林梧殺掉，慕容煙加上肖珩不知變個甚麼法，又是幾百年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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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還是得好好想想如何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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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像是默了一下，才抬起頭來，眸子清亮。「我可以幫你。」寒玥怔了怔，不知是氣還是笑。「陸姑娘，這是殺頭的罪名。」白芊羽點頭：「但是，我們好像在同一條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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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終於站了起來，一掀墨黑的絲衣，淡淡地道：「此事休得再提。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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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免她於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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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命運終是那般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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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冷得閃爍着劍芒的唇輕啟，宣佈將二人賜婚之時，他腦中轟的一聲，沒了感知，就像一個傻子般佇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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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也是嚇得不輕，且想起陸舒敏的事，只覺份外黯然。眼眸往寒玥身上一瞥，只見他斂着眼，毫無反應，心裏更是誠惶誠恐。可另一個深深埋在影子裏的她，卻忍不住歡喜，唇角不自覺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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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這樣神奇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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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交錯的時空反覆地閃爍，二人沉默着，林梧卻等得不耐煩了。「楮王，你意下如何？」寒玥這才倏然回神，本來嚴肅的臉上百感交集，看了看白芊羽那秀雅的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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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涼劫，果然不曾放過我們，總想將我們綁得嚴嚴實實。得此良緣，我寒玥怎會抗拒？卻只怕，你日後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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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卻見到白芊羽低着頭，唇角微勾卻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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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所有防線都繃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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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陛下賜臣弟良緣，臣弟必會善待陸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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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偷偷抬眼，便見寒玥一揖，神采一片溫柔，掃過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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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突然便憶起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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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提起，寒玥便說，是因為大喜大悲所致。但她一直覺得，只是因為，那天太意外，又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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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後顧之憂，只覺份外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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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偷偷改了書名跟封封，大家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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