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焰吻塵》 - 《元宵》

紅豆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竹林之中，竹上也掛著無數個精緻的燈籠。她愣愣地盯著眼前陌生的男人——清秀俊美，淡紫長衫，一臉溫和，瞳孔周圍是一圈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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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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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靈溫聲重複：「風......是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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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謎底是風啊，謝謝你......不過，請問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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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一時之間有些尷尬，畢竟自己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的謎底，居然就這麼輕易地被眼前的風靈解出來，而且他還長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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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更大的問題是：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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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之前，她明明身在上元市集，現在市集和靈都不見了，只有一片竹林和一個陌生的風靈，任誰都會覺得詭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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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不自覺打量起眼前的風靈，保留著一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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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靈，吻世。」男子頷首，動作優美得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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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好。」紅豆靦腆地跟著點點頭，自我介紹道，「水靈，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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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紅豆覺得吻世愣了一瞬，不過他臉上幾乎都沒什麼表情，紅豆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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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完全沒有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吻世看，只是吻世也沒説什麼，一臉平靜地任由紅豆盯著自己，又平靜地問：「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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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頭霧水。」紅豆疑惑地眨了眨眼，「這樣説來，不是你把我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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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搖頭。紅豆略作思考，點頭道：「也對，我們只是靈，不可以召喚其他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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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看著紅豆，還直直地看進紅豆的眼眸裏。紅豆莫名刷紅了臉，完全沒有留意到在她身後幾米以外，有兩個靈正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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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綠袍的那個靈算不上風流倜儻，但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另一個比他矮一些穿橙紅袍的少年則一副慵懶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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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穿綠袍的笑瞇瞇道，「好一對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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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穿紅袍的皺起眉，盯著穿綠袍的問，「家人？他們兩個是你的家人？這裏是你家嗎？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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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少年東張西望，滿臉困惑。綠袍男子聽了，輕嘆了口氣，一把勾住紅袍少年，搖著頭説：「佳人——不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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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紅袍少年眼眸裏那點紅光，又道：「小火靈——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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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少年一把推開他，瞪著他道：「問別人的名字前，應該先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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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失禮。」綠袍男子半點沒有生氣，仍掛著笑，「在下就是一普通地靈，名載塵，剛在家中石屋外彎腰打水，一站直身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裏……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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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這麼詳細。」紅袍少年的表情放鬆了些，拇指指向自己的鼻頭朗聲道，「火靈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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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説話的時候，紅豆總算注意到還有另外兩人。她好奇地望了過去，見到載塵時張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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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紅豆滿臉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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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聞言一笑，眼睛彎成兩條線，「是我，好久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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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怎麼？你也是突然被弄到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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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與吻世就這樣看著紅豆和載塵熟稔地打招呼，面面相覷。紅豆向載塵走去，身旁的吻世問她：「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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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點頭，見到載塵的時候，心中的警惕就完全放下了。她寬心地笑了，立即為眾人做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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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水靈紅豆，這位是地靈載塵，我們以前住的地方挺近，有一段時間經常見到。」又轉而向載塵介紹，「這位是風靈吻世，我們方才認識的......嗯，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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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最煩這種互相認識的情節，斬釘截鐵地重複道：「火靈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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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的目光在各人身上流轉，半晌後笑了出來：「這就有趣了，風火水地四靈都集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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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也快速地掃過三人，覺得那個叫吻世的風靈看上去最靠譜，便問他：「我還是不明白，這到底發生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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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吻世只是一臉淡然地看著他，沒有説話。黎焰想説這風靈可能是個啞巴，卻想起他明明對著那叫紅豆的水靈説了好些話，腦筋一轉，覺得他應該是傻的，便也不計較了。紅豆到處張望了好一會兒後，指著一處的竹子説：「你們看這些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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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聞言同時抬頭，看著高高低低掛在竹上各種鮮花形狀的燈籠，全都漫著朦朧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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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給我們指點迷津呢！」載塵指著火光映照出來的路問，「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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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雙手兜在後腦，聳肩道：「反正我也沒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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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望著紅豆，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見，紅豆朝他點點頭，吻世便默默跟在她身後。黎焰見吻世對紅豆一副亦步亦趨的樣子，思索著這水靈跟風靈明明才剛認識，但看上去怎麼就跟認識了許久似的。後來他實在想不明白，聳了聳肩，索性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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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便跟著燈籠的光，往竹林的更深處走去。紅豆走在路上，想起了還在市集的弟妹們，忍不住蹙起了眉，「怎麼辦？黃豆他們應該在到處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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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你的師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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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搖頭，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道：「不，是我的弟妹。我不喜歡師徒制，我們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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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前頭的黎焰也跟著嘟噥：「我也怕他們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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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噗呲笑了出來：「聽起來意思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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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沒有理會，獨自走在前方，走著走著，發現竹子稀疏了些，路逐漸變得寬敞。竹林的盡頭是一塊廣闊的平地，種滿了不同的花草，裏面還有一間木屋。黎焰快步跑了過去，站在花海外瞪大了眼睛往木屋的方向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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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前的草地放了一張木桌，旁邊有幾張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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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黎焰用手指數了起來，「五張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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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來，紅豆幾人已經來到他身旁。黎焰歪頭道：「不會是為我們準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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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一頓，也十分不解，「不會吧？就算是，那裏還有一張椅，又該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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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不急。」載塵笑道，「這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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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從木屋裏走出來。她穿著一襲白裙，捧著一個大鍋在胸前，走到木桌前要將鍋放上桌，卻因為腳太短，怎麼蹬都蹬不上去。黎焰眉頭一皺，正要上前幫忙時，吻世已經風一般走到小女孩身旁，輕輕接過她手上的鍋放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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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瞥了一眼，鍋裏只裝著幾顆圓滾滾的五彩元宵。他放好了鍋，垂眸問小女孩：「燙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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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幾人走了過來，但怕嚇到小女孩，並沒有站得很近。奇怪的是，小女孩並沒有回答吻世的問題，甚至好像完全沒有看到站在她身旁的幾人。她自顧自走到其中一張椅前坐下，拿起勺，將鍋裏僅有的四顆湯圓全舀進一個大碗裏，又放了四支木羹在另外幾個空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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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這一連串的動作後，小女孩將手交疊在腿上，坐著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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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幾個本來只是站在原地看，但站了一會兒後，黎焰就忍不住走到小女孩身旁的空位坐下。他盯著眼神空洞的小女孩打量了好一會後説：「還好，她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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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安然地坐穩了，伸手指了指另外幾個空位，紅豆幾人便都坐了下來。紅豆坐在小女孩旁邊，納悶道：「這孩子也不是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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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非靈，也沒有妖氣。」載塵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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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吹拂，幾人相對無言，畢竟除了紅豆與載塵本就認識以外，他們幾個在此之前都毫無瓜葛，更別談會有什麼共同話題了。好半晌後，黎焰再也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不滿地説：「我明明好端端地在家裏等吃元宵，現在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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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也嘆了口氣：「這個時候，我應該和弟妹們看煙火、吃元宵，慶祝上元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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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為人圓滑，和誰都能聊上幾句，即便現下同桌幾個幾乎能算是與自己素昧平生，他自有一番悠然自得。載塵稀鬆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木羹，笑道：「這還不簡單？桌上四支羹，碗裏四顆元宵，小女孩不吃，那我們就一人一顆，當是有緣千里能相會，一起慶祝上元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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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轉而笑著望向小女孩，「請問，這可以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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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依舊沒有説話，沒有焦點地遙望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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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聳聳肩，「就是沒有不好的意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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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的「這樣好嗎」還沒有説出口，身旁的吻世已經拿起了他面前的木羹，往碗裏舀了一顆元宵放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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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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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開了頭，幾人便也不再拘謹了，紛紛拿起了羹，從碗裏舀了一顆五彩元宵。元宵軟軟糯糯，在嘴裏化開時還有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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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空了，小女孩露出一個笑容。她抬頭望向無邊無際的天際，上面有幾顆特別明亮的星辰不斷閃爍。長桌旁的四張椅子再一次空了，只剩她一人仍坐在原本的位置，天真爛漫地笑著，低聲説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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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柄指東，天下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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