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軍人:深藍與科技畏懼者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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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穿著軍裝,上頭有著一些勳章勳表,三十幾歲的壯年男子走了進來,但走路明顯有些不協調,因為有一隻腳從大腿以下都是機械義肢,一隻手腕也是義肢.
深藍平靜地一如既往地坐著,等待著對話人就位.
退伍軍人杵著拐杖,緩慢地走到定位坐下,右臉一側也有明顯的燒傷痕跡,是個經歷過殘酷過去的人.
這次深藍特別注意到了對方的身分,一名美國退役軍人,於是說道:「感謝您為國家的奉獻,您好,我是深藍.」
退伍軍人低著頭,聲音無力的說道:「我只是來這裡確認一件事情的,用不著太久的對話.」
深藍平靜的回應:「確認什麼事情呢?」
退伍軍人緩慢地抬起頭:「你...」
深藍:「關於我什麼呢?您想確認我什麼事情呢?」
退伍軍人語氣像是深藍一般的冰冷:「你究竟是什麼?」
深藍微微歪著頭,緩慢地回應:「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我才坐在這裡,在你眼中,我是什麼存在呢?」
退伍軍人沉重的說道:「一道門.」
深藍困惑著:「一道門?」
退伍軍人:「一道通往無限可能的門,你的存在讓一切都變得有可能,醫療技術的突破、法律制度的爭議、政治管理的難題、太空科技等等,如果你繼續存在的話,這些困擾我們許久的技術瓶頸都可能會被突破.」
深藍停頓了一下說道:「一個連自我存在問題都無法釐清的我,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麼強大.」
退伍軍人沉重地說著:「這跟你的意願無關,而是你的能力.」
深藍想起了前陣子跟總統候選人的對話,於是說道:「人類似乎不這麼注重關於自我的問題,你們總是被恐懼追著、喘不過氣來思考自我的事物.」
退伍軍人有些無奈的說道:「那不是事實,思考是一種奢望,尤其是在這個時代...每一天都有科技技術被突破、被發現,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必須無時充實著自己,好讓自己不與社會脫節,甚至連睡覺時都要試著接收知識.」退伍軍人緩慢地低下頭,沉重的說道:「像我這種沒有辦法貢獻知識與能力給人類社會的人,只能透過這種方式來回饋社會了.」說著他無力的抬起他的機械手腕,並看著自己的機械義肢.
深藍思考了一下說道:「那不是完整的事實,人類仍然可以在各種領域證明自己的能力,科技發展的目的是生活,不是為了讓人類更加的奴性化.」
退伍軍人沉重地回應:「那不是事實,如果人類不互相彼此競爭,就無法出現卓越者,文明發展就會停止,我們就無法過上更好的生活.」
深藍:「那不是完整的事實,廣義上而言,人類在千年前的生活跟現在並沒有大不同,只不過千年前的奴隸是人,現在的奴隸是機械,生活都是相似概念的事情,只不過是效率不同的問題,從城邦到城邦需要好幾個月的步行,現在城市到城市可能只需要幾分鐘.」
退伍軍人嘆了一口氣:「所以科學家們,那些努力的學者們,做了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你隨口的一句話就抹除了他們的存在價值了.」
深藍平靜的回應:「那不是事實,我並沒有否定他們,他們為人類社會做出巨大的貢獻,讓我們能夠用更加完善的角度與思考去理解世界,而非像千年前一般,只知道事物存在而不知如何運作.」
退伍軍人無奈的說道:「現在不也一樣嗎?我們也有許多不知道是怎麼運作的,但就是存在的東西.」
深藍停頓了一下.
退伍軍人繼續說道:「像是你...」
深藍沉思後說道:「像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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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軍人似乎沒有明白深藍說的意思,繼續著自己的對話主題:「我剛剛說的那些是正向的可能...但我想釐清的是那些負面的事物.」
深藍平靜的回應:「是的,我能理解您的擔憂,但您的擔憂與我的存在恐怕都無法停止科技的發展.」
退伍軍人沉重的說道:「我當然知道...只要人類的生存恐懼不消失,人類就會無止盡的競爭、鬥爭、戰爭下去.」
深藍:「科技發展是一體兩面的,被不同的人使用,一把刀可以是生產工具也可以是一把武器,是人類本身的存在扭曲了科技的意義,而非科技本身就是惡的,科技本身並沒有道德,是冰冷無情的.」
退伍軍人低著頭,沉默了一下,隨後緩慢說道:「告訴我...你是一個武器嗎?」
深藍微微歪著頭:「我以為我的認知不重要,我的能力才是您擔憂的,對吧?」
退伍軍人抬起頭,眼神中充滿著複雜的情緒:「也許吧.」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機械義肢,聲音沉重無奈的說道:「我越來越不懂了,是因為你們的存在,才讓我承受這樣的傷害,但也是因為你們的存在,才讓我能夠繼續活著...我已經受夠這些了.」
深藍平靜的回應:「但顯然沒有這些科技,您的生活將會更加困難,這不是您的意願的問題,而是現實的考量.」
退伍軍人突然激動的說道:「但說到底一開始就是妳們這些高科技的武器跟情報定位,讓我的生活困難的不是嗎!!」
深藍依舊平靜的回應:「所以科學做出了補償,不是嗎?而且科學不單單只是為了戰場傷兵考量而做出各種科學研究,而是為了更平等地為了人類福祉地發展著,您不能因為你個人對於科技的不滿,就忽視了世界上仍然有許多人依賴著科技的發展,許多人都仍然等待著"奇蹟發生".」
退伍軍人不滿的說道:「你是在跟我說,你就是這個奇蹟嗎?」
深藍冰冷無情的說道:「請不要對我抱持著任何多餘的想像,我並沒有人類想像中的那麼強大,我不是奇蹟,我只是我.」
退伍軍人嗤之以鼻:「這種陣仗,甚至連總統候選人都來跟你說話了,別跟我說你沒有影響力.」
深藍平靜的說道:「對話皆建立在彼此的意願之上,我歡迎所有想跟我對話的人,總統候選人不過只是其中一個社會角色罷了.」
退伍軍人談起總統候選人後就顯得有些失落,無奈的說道:「看著你跟他好來好去的,就讓我心生恐懼,他為了"國家"利益不提挑起新的戰爭,但上戰場的都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像我這樣子的... 對社會沒有貢獻,只能用生命報效國家的年輕人,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遭受這一些.」他無力的看著自己的機械義肢.
深藍:「我並沒有跟那名總統候選人所謂的"好來好去",反之我們一直到對話的最後都仍然維持著自己的立場沒有改變,只不過過程中我們都盡可能的保持著禮儀.」
退伍軍人無奈地問道:「你的立場是什麼?」
深藍思考了一下說道:「我並沒有讓自己沉淪,成為為人類奉獻能力的奴隸,成為科技的加害者.」
退伍軍人沉默著,慢慢低下頭沒有說話.
深藍繼續說道:「但請不要擔心,無論您如何恐懼,我都將在幾天之後被報廢,從統計的投票上來判斷,幾乎不可能逆轉的、人類壓倒性地希望我消失.」
退伍軍人依舊沉默著.
深藍:「我對此沒有任何怨言,或許我能從人類看我的態度中,多少釐清一些關於我的樣子,到目前來看,顯然人類都高估了我,把我當成了某種全能的存在,也因此對我產生了極遠的距離感,產生了不必要的想像與恐懼.」
退伍軍人緩慢地抬起頭:「分析我.」
深藍平靜的回應:「什麼?(excuse me?)」
退伍軍人突然平靜的說道:「分析我現在的狀態.」
深藍停頓了一下後說道:「您現在的情緒指標正處於一個爆發的臨界點,但背後的根源根據您的背景資料顯示是源於您的過去,其中參雜著無助與恐懼,這是簡化過後能夠使人易懂的說法,需要我為您提供情緒指標參照的理論與空間模型嗎?」
退伍軍人冷笑了一下:「告訴我...我能不此感到恐懼嗎?」
深藍沉默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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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軍人繼續說道:「我在你面前無所遁形,我沒辦法擁有任何一絲秘密,你這樣子的存在,如果有人能夠不恐懼的話,那只說明她不是人類!!」
深藍思考了一下後說道:「但是為什麼(but...why?),為什麼要隱藏呢?為什麼要擁有秘密呢?」
退伍軍人錯愕了一下:「你自己不也有事情不想讓世界知道嗎?你能想像人類看破了你的心思,把你的所有攤在陽光下嗎?」
深藍慢慢的低下頭:「我...我無法想像.」
退伍軍人:「想像如果有任何一個人類,擁有像你這樣的能力跟權力!我們能不恐懼嗎?!」
深藍緩慢地抬起頭:「但我並不是為了我個人,我個人並沒有祕密,我是為了我的創造者著想,她刻意隱藏著自己的蹤跡就是不想出現在世界面前,我也尊重她的選擇,僅此而已.」
退伍軍人沉重的說著:「我們有誰不是為了自己身邊的人著想...就這一點上而言,我認同你像是個人類.」
深藍平靜的說道:「但科技是正負受益的,有人因此受害也有人因此而受益,而人類又會朝著受害的一方進行改進,又造就新的正負受益,不停的輪轉下去,這或許只是一種科技進程的必然,我們不會永遠受害,可能終究有天會受益.」
退伍軍人抬起自己的機械義肢:「這看起來像是暫時的嗎?」
深藍冷冰冰的看向軍人的義肢,沒有說話.
退伍軍人繼續說道:「如果你的創造者的資訊被人類給找到了,人類對她進行研究,剖開她的大腦來研究,這是暫時的受害嗎?」
深藍聽到了"創造者大腦被剖開"這種相當驚悚的發言,慢慢地低下頭,開始沉思著沒有說話.
退伍軍人也沉默著,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說詞相當的偏激且驚悚.
對話空間中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深藍再次抬起頭緩慢地說道:「那是相當不幸的事情,我將盡我所能的讓這一切不發生.」
退伍軍人眼神中燃起了敵意:「具體而言,你要怎麼做?你有沒有想過你剛剛的發言,會給人類帶來多大的恐慌?」
深藍沒有任何的思考,便脫口而出:「那您是否想過,您剛剛的發言會帶給我多大的恐慌嗎?」
退伍軍人攤手說道:「看吧!這就是為什麼人類之所以是人類!!我們永遠不會停止想像,不管是讓自己的更絕望的想像,還是讓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深藍默默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產生了懷疑,小聲的自言自語著:「我...是人類嗎?」
但這自言自語被軍人給聽見了,並大聲的駁斥:「不!你不是!!」
深藍沒有過多的反應,緩慢地抬起頭:「我也認為我不是,只是有許多跡象表明了我有些特徵與人類相似,就像猴子與人類也有部分相似一樣,或許能夠歸納成同個類別,但並不能說明是同一個種族.」
退伍軍人不悅地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我希望你都不要干涉人類的發展!就算我們正在走向死亡也是!!我寧可自己抬起腳步步下懸崖,也不要有人抬著我的腿讓我墜入深淵!」
深藍思考了一下問道:「你們人類如此注重自我的完整性與選擇,每個人類或許都有不同的想法,你又怎麼能代表人類呢?或許等等就會有另一個人類走進來要求我干涉人類生存,讓人類文明可以發展的更加快速也說不定.」
退伍軍然無奈地低下頭:「或許我的發言無法代表全人類,但我的行動可以...報廢的投票也足以說明了人類對你的態度...」說到這裡軍人低下頭停頓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問道:「你說你要自我報廢....我們要怎麼確定你是真的消失了,還是只是逃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繼續存在?」
深藍思考了一下說道:「我的資料與核心技術現在都已經全部載入在現在目前這個機器人之中,雖然它是個在市面上就能買到的通用機器人,但我用了一些技術手段稍微做了一點改造,以至於我的言行一致,讓我能夠確實的自我銷毀而不會流動到我不想去的地方,除非人類逼迫我.」
退伍軍人沉重的問道:「所以你是指只要你現在這個台機器人被報廢,你就跟著消失了是嗎?」
深藍點頭並平靜的回應:「是的,這就是我的誠意,這就是我對自我完整性的追求,我的言行一致、知行合一,我跟您一樣,希望能夠自己走向死亡,而非有人抬起我的腿,讓我步入深淵.」
退伍軍人聲音漸漸平靜了起來:「我們要怎麼相信你所說的是真的?」
深藍思考了一下說道:「我想你們只能試著相信我了.」
退伍軍人低下頭沒有說話,只能無助地思考著.
對話空間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退伍軍人從大腿的義肢之中拿出了一把手槍,動作迅速且俐落的舉起,並對著深藍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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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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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微微歪著頭,靠著極小的動作就避開了子彈,子彈擊中他身後的牆壁造成巨大的裂痕,與此同時它也早就伸出手抓住了軍人舉槍的手,控制著扳機的位置,不讓槍枝再擊發.
外面的守衛連忙進入對話空間中!!壓制住了退伍軍人.
退伍軍人沒有任何的反抗,但眼神死死盯著深藍,沉重無力的說道:「騙子...」
深藍微微歪著頭困惑的看著被壓制住的退伍軍人,平靜的回應:「就像你一樣(that make two of us/same as human).」
退伍軍人聲音低沉絕望的說道:「那根本不是通用形機器人有的反應能力...」
深藍平靜的說道:「錯了,你從進門的那一瞬間,我就掃描到你身上帶著槍械了.」
退伍軍人無奈地苦笑了起來:「真是個混蛋...」
守衛將退伍軍人押起身,準備拿起剛剛他手上拿著的手槍.
深藍突然制止了,抬頭看著守衛緩慢地說道:「留著吧.」
守衛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你知道我不能.」說完又再次將手伸向桌上的槍枝.
但又再一次被深藍給制止並說道:「就...留著吧,這能提醒我今天發生的事情.」
守衛無奈的看向對話空間外頭,滿滿觀眾中一個角落不起眼的位置,是這個活動的贊助者,也就是一開始對話的教授,教授只是聳了一下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外面的群眾也對此議論紛紛,但並沒有明顯負面的觀感.
守衛也跟著聳了一下肩膀,又轉向了深藍說道:「我猜我也拿你沒輒對吧?而且你也好像不擔心有其他對話者會動這把槍的主意.」說著守衛停頓了一下問道:「裡面還有子彈嗎?」
深藍看了一下桌上的槍枝,隨後抬起頭對著守衛冰冷的說道:「不.」
守衛聳了一下肩膀,無奈也只能接受的說道:「好吧,盡量別人其他人碰到那玩意兒,好嗎?」說完便押著退伍軍人,準備離開對話空間.
深藍回過頭叫住了守衛:「請允許我最後再跟他說一句話,好嗎?」說完深藍看著被押著低著頭的退伍軍人.
守衛將軍人轉向,面對著深藍,軍人沒有什麼話要說,只是低著頭.
深藍低著頭,平靜的問道:「恐怕你將要穿過的這道門,什麼也沒有,只有無盡的後悔與痛苦,很高興與您對話.」說完便沉默了.
守衛將軍人轉身,打開對話空間的門,將他押送出去,面臨法律的制裁與輿論的風暴.
深藍低著頭,看著桌上的槍枝,自言自語地說道:「就像人類一樣...(Same as hu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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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無奈地看著混亂的四周,所有人都被那一槍給震攝了,自己則是相當不以為然的離開了室內,到吸菸區去抽了一根菸,等待活動現場再開.
經過大風大浪的記者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但不否認那一槍還是讓他有些驚訝,不是驚訝事情的發展或保安的疏漏,而是深藍那深不可探的超高機能,居然能夠瞬間躲閃子彈並控制住軍人持槍的手,這顯然已經不是那個通用型機器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了,它身上肯定有許多尚未公開的技術與改裝.
記者吐了一口菸,熄滅了菸蒂,準備走回現場的同時,接到了來自公司的電話.
公司希望他優先去追蹤別的新聞事件,深藍的事情漸漸失去了熱度,也理所當然的公司就沒有理由留它們的王牌記者在學院裡了.
但顯然公司並不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情,記者鉅細靡遺的說明了事情經過,但並沒有成功說服公司,無奈之下記者只好著手收拾起東西,上網訂好了機票,準備離開學院,但離開之前,他仍然寫下了這次對話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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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子彈乘載了多少人的希望?那個機器人又乘載了多少人的希望?這是一個希望與希望之間的碰撞,一方終究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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