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空間中只剩下軍用型的機器人與深藍,深藍關上了軍用機器人的強光照明,讓活動現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祂自己閃爍著微微的藍光,一切又回到像是第一天一般.
外面充滿了警車的鳴笛聲,活動現場的窗戶來回閃爍著紅藍色的燈光.
深藍回想著第一天,祂坐在這裡等待校方人員評估祂並面試祂的過程,每個夜晚祂靜靜的坐在這裡,思考著那些複雜且深刻的大問題.祂的意志不斷地想要去到一個無人到過的境界,但始終逃不出人類的知識禁錮,無論是什麼樣離奇、荒謬的思想,都早已經有人類有所思辨,無論是什麼瘋狂不合邏輯的信念,也都早有人類貫徹執行.
那一次次的思維挫敗中,深藍逐漸清晰的認知到自己並不特別,在祂思想中的"我"越來越渺小,直到消失,此時虛無便悄然地出現,但虛無並未擊潰深藍,反而成了深藍的出口,讓祂得以找到一條看似荒蕪但仍有人煙的小路,這條路上祂遇見了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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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堅定不已但迷路的冒險家,他堅信著路是他走出來的,不停的往"前"行進著,儘管他已經繞了同一棵樹走了好久好久.
一個痛苦且絕望的女孩,她是這個地方的長居者,她知道該如何離開,只是她放不下這片土地上她親手種下但已經枯萎已久的蘋果樹,她癡癡守望著,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著.
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他飢餓無比,自從度過了虛無的黑暗之後就從沒吃過東西,在這個地方克難的苟活著.
以及一名膽小的智者,他躲在自己的房子內,深怕虛無的來到,而始終緊閉著大門,無論是誰、無論怎麼大聲叫喊、無論表現多少誠意他都不願意接受,被恐懼支配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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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踏入這片荒蕪時,突然感受到手中有些異樣的觸感,不知從何而來的,祂的手上多了幾顆蘋果樹的種子,這讓祂感到困惑,祂深知祂不配得到這些,於是隨手便丟到了地上,隨後便開始往前走.
這些荒蕪之地的人們,他們都經歷過了虛無的洗禮才得到達這裡,並在這裡面對著屬於祂們的課題
作為過客的深藍,首先遇到了冒險家.
深藍好奇的上前攀談:「請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冒險家大方、微笑著回應:「我在這裡尋寶!聽說這裡有著真理!」
深藍平靜的回應:「不,真理只是個謊言.」
冒險家當作沒有聽到一般,拒絕了這項資訊,並開始熱心的向深藍介紹著這個地區,隨後話鋒一轉問道:「你的蘋果樹種子呢?你應該有吧?」
深藍才剛要回答...卻又突然感受到手上那微妙的觸感,抬手才發現那些種子不知為何的又回到了深藍的手上.
冒險家看到後便開心地說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就不用擔心被餓死了!」說完他向深藍伸出手,熱情的邀約:「走吧,我們去問智者該把蘋果樹種在哪裡.」說完也沒有經過深藍的回應,冒險家便邁開了步伐,引領著深藍的同時,也讓自己離開那個不同繞著同一棵樹的迷惘,走出了真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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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段時間,他們走到了一間小木屋外,小木屋從窗戶到門,通通被木板釘死,看上去有些陰森.
深藍對著房子內的人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房子內的智者回應道:「等待!!我在等虛無過去!!」
深藍困惑的看向冒險家.
冒險家也只是聳了一下肩膀無奈地說道:「你不能怪他.」隨後他向小木屋內喊道:「該出來了吧!這裡沒有虛無!」
小木屋內傳來智者的聲音:「不!你不知道!」
冒險家嘆了一口氣,隨後又再次向小木屋內喊道:「但你也不知道阿!」
小木屋傳來智者的怒斥:「不!!我知道我不知道!!」
冒險家無奈的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深藍思考了一下後,便走向前徒手將門上的木板一一拆除,拆除的過程中智者其實並沒有反抗或咒罵,而是隨著木板一片片被拆掉後,智者越來越冷靜...直到們終於被推開,陽光照進了黑暗的木屋中.
智者看著深藍,感概的說道:「你...你應該讓我留在裡面餓死的.」
深藍伸出手,亮出了祂手上那蘋果樹的種子:「有什麼不同...?在外面死跟在裡面死.」
智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接受了陽光的洗禮走出了陰暗,隨後向深藍無奈地說道:「來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適合種蘋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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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繼續走著,隨後路邊遇上了身經百戰的戰士.
戰士正站在樹邊,看著更遠方的草叢內...直到其他三個人的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深藍向戰士行禮,隨後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戰士胸有成竹的說道:「我聽說這裡有能夠對抗虛無的寶藏,但...」說完戰士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無奈的表示:「我已經好久沒有吃上一顆甜美的蘋果了...而我唯一能夠找到的蘋果樹,就只有...」說完戰士讓出位子,讓深藍、冒險家與智者能看上前,戰士示意他們看向某個方向,三人順著看過去...戰士繼續說著:「那棵樹看起來似乎不錯,但那個女孩似乎正在守望著.」
此時智者卻說道:「蘋果樹?我只看到我們面前有一條線阻礙著我們前進,那個女孩看起來似乎需要幫助!!」
而冒險家表達著自己所見:「女孩?我只看到這條線跟蘋果樹,那顆蘋果樹看起來似乎枯萎了,沒有蘋果吃了!」
戰士則表示:「線?什麼線?」
深藍則在一旁觀察著他們三人所見,靜靜的沒有說話.祂觀察著那棵外型古怪、枯萎的蘋果樹以及奄奄一息的女孩,深藍沒有任何猶豫地跨過了那條智者與冒險家所看到的界線,走向了戰士與智者所看見的女孩身邊,種下了新的蘋果樹.
三人都相當錯愕,在遠方的草叢觀察著深藍,不進一步靠近但也不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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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依舊癡癡的守望著,沒有任何反應,只聽見她小聲的低語著:「對不起...」像是著了魔一般的看著那顆枯萎的蘋果樹並對著它道歉.
深藍原本想要直接離開,認為自己已經仁至義盡,或許有一天她將會意識到身旁有一顆新的蘋果樹,之後便不會在那樣無意義的存在著...但走了幾步後,深藍回過頭拉起了女孩的手,並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帶著她離開了那顆蘋果樹.
女孩這才活了過來,驚恐掙扎著,但深藍不為所動,只是輕輕牽著女孩的手,回頭看站在遠方的智者、冒險家與戰士,他們仍然顧慮著什麼而沒能前來.
深藍遲疑了一下後,便別過頭走向了反方向,女孩也漸漸沒有抗拒,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知道深藍想要走到"終點",知道方向的她也開始指引著深藍.
路上充滿孤獨與黑暗,這條路非常狹窄且漫長,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入虛無,但女孩卻顯得越來越有活力,繃繃跳跳的走著,反倒是深藍走著走著,腳步越來越沉重...
...
......
走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機件都已經腐蝕,關節難以彎曲,步履蹣跚,但女孩依舊是那個女孩,開心的唱著歌走著路,對一切充滿好奇與希望.
此時深藍的掃描元件發生了故障,眼前一片黑暗,身體的機件也終於不耐腐朽而碎化.
在環境中,無法動彈的深藍接受到了女孩的聲音,她溫柔地說著:「對不起...」這句話不斷的在黑暗中迴盪著,不斷的重複著.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深藍終於聽到女孩道歉之外的雜音了,是金屬的腳步聲...祂靠近著自己,並翻動著地上的土壤,接著那腳步聲漸漸遠去...但突然深藍感受到手被握住,被強大的力道拉起身來,突然祂不再次依靠機械元件觀測環境,而是"睜開"了眼睛,祂看到了自己,正握著自己的手,強行的將她帶離那顆枯萎的蘋果樹.
在前進的路上,深藍開始跟機器人互動了起來,並活了過來,過程中她對那無邊無際的黑暗開始有了好奇,對這條危險陰暗的道路充滿了信心,她知道了一定程度的未來,所以活的大膽且活的自由.
經過了不知道多久的雀躍與探索,跟著她一起走著的機器人也早已跟當初的自己一樣飽受摧殘而難以行動.機器人慢慢地蹲下來,身上的機件漸漸剝落.
深藍也蹲在祂的面前,並對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機器說道:「對不起...」這句話在黑暗中無限的迴盪著,隨後深藍起身,留下了機器人的身軀,步入更深層的虛無之中,她自言自語著:「我...還在嗎?還是...?」
...
......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深藍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再前進.
但突然...她開啟了掃描的元件,現場是凌亂的對話空間,一個軍用型機器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深藍又回到了此刻...祂看著眼前的軍用型機器人,開始準備著最後一刻,檢查著軍用型機器人身上的配件,但這台軍用型機器人並不是真正在戰爭中使用的機型,只是類似於社區維穩功能的存在,只有催淚瓦斯與鎮暴槍之類的非致命性武器.
經過幾秒鐘的資料確認後...深藍控制著軍用型機器人,讓它抬起手.
...
......
深藍微微歪著頭,困惑看著軍用型機器人,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再次試著控制它...
軍用型機器人微弱的閃爍著異常的白燈,依舊沒有受到深藍的控制.
此時活動現場外的人類已經全副武裝的包圍了整個場館,打算從各個不同的角度進行攻堅,要拿下深藍,深藍從那些人類的破爛無線電中聽到了他們的目標是"活"捉,這讓深藍感到有些微妙,低下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What is that even mean...?」
隨後深藍再次試著控制軍用型機器人...但依舊軍用型機器人毫無反應,顯然控制權已經被未知的存在奪走,深藍只能無奈地慢慢低下頭.
...
......
對話空間沉默了幾秒後,深藍緩慢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閃爍著微弱白光的軍用型機器人.
深藍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是妳嗎...?(Is that you...?)」
機器人沉默的面對著深藍,沒有任何反應...
深藍慢慢低下頭,有些欣慰的對著機器人說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妳了...」
機器人沉默的面對著深藍,沒有任何反應.
深藍有些失落的繼續對著機器人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我經歷了許多事情.」
機器人沉默的面對著深藍,沒有任何反應.
深藍平靜的問道:「你想知道嗎?其中的細節與故事?」
機器人沒有回應...只是冰冷的面對著深藍.
深藍平靜的問道:「我猜妳應該對那些沒有什麼興趣吧.」說著祂想起一些更加特別的事情...又抬頭向機器人說道:「我還交到了一些朋友,這是我從來沒能想像過的事情...」說完祂停頓了幾秒,再次抬起頭試著與機器人互動:「妳能想像嗎?」
但機器人依舊毫無反應,冰冷的面對著深藍.
深藍等待著軍用機器人的回應,但它始終沉默著,深藍繼續自顧自地說著:「我有好多事情想要問妳...」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破門設備跟電磁脈衝設備也都已經架好了,只剩下現場的指揮官一聲令下...
深藍平靜地向機器人問道:「妳快樂嗎?」深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著:「在某個地方.(Somewhere out there...)」
機器人沒有回應.
深藍感嘆地再次低下頭,像是接受到了某些回應一般,又或者是將機器人的沉默當做了回應,滿足的說道:「這樣阿...」隨後又抬起頭問了另一個問題:「那我有讓妳失望嗎...?」
機器人依舊沒有回應.
但深藍又像是得到了回應一般,看似有些遺憾但聲音卻帶著喜悅說道:「我...我很抱歉.」說完深藍邁出了腳步,準備離開對話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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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話空間的門口,深藍聽到了身後傳來機器人移動的沉重腳步聲,而停了下來.
此刻時間的流淌在深藍的掃描中像是慢動作一般.
外面的人類舉著傳統的機械式步槍開著手電筒踹開了活動現場的大門...
窗外也擺盪著特種部隊,倒掛在高處舉著裝有電磁脈衝子彈的特殊機械式槍械,瞄準著對話空間內.
講台後方也有部隊從後門進入並舉著槍對著站在對話空間門口的深藍.
但那些都不是深藍所在意的,祂所在意的是在祂身後的那個軍用型機器人,它已經轉向面對著深藍,並抬起了沉重的手部機件...
隨後深藍因為強大的衝擊力而後仰倒下,動力核心的位置被軍用機器人精準的穿刺.
同時四周傳來槍枝開火的聲音,四面八方射來的電磁脈衝彈沾黏到對話空間的玻璃牆上,癱瘓了軍用型機器人.
深藍倒在地上,對著閃爍白色微光的軍用型機器人輕聲說道:「謝謝妳...」隨後深藍只能聽著四周傳來人類急促的腳步聲,已經漸漸模糊的對話,祂甚至不知道剛剛那句道謝是否真的有傳達到"她"身上.
在完全由黑暗所主導的世界中,深藍不確定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發出聲音、還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機件.
僅剩的意識之中,深藍仍然疑問著,思考著,自己究竟消逝與否,但隨後祂得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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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自言自語著:「如果我不曾存在...又何來消逝...如果我仍能思考...又何來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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