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在我家嗎？」電話一接通，郝仁圓的聲音就直接砸了過來，藏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不耐。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zfChwtJP
卞丹青偏頭看了看那些還在門口跟郝爸郝媽寒暄作戲的人，然後壓低聲音回：「還在，全都還在，連發哥也過來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KLOsIY3H
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傳來一聲淺淺的嘆氣。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mlyfrJNw
「我回去之前，你們能不能幫我把他們清走？」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rFh9Wde3
廖添丁湊得很近，郝仁圓那句「能不能把他們清走」一出口，他臉色就沉了下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i4Cf9c3i
「妳瘋啦？」他直接從卞丹青手中搶過手機，「妳是忘記還是裝傻？那群人什麼性格妳不知道？叫他們走？我們兩個又不是活膩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eYHZvU28
他的語氣滿是火氣，但底下包著一層焦急。他不是不想幫郝仁圓，而是很清楚，這種場面一出手就是火藥味，搞不好連命都會留在這裡。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E9G7CdzD
卞丹青沒阻止，只是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比廖添丁還要糾結。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2w4eiSCpd
因為她也知道，這不只是清不清得走的問題，而是，他們到底準備好沒，跟這些人正面對上。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zeaORREc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像郝任行這樣進去蹲坐牢的，才是風光，才是光宗耀祖，哪有人會站出來說他錯？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yLoSZilg
廖添丁深吸一口氣，又補了一句：「這對他們來講，是升級、是考上台大的意思，懂嗎？我們現在如果開口叫他們散，根本是找死。」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7I8nfon3
卞丹青低著頭，手緊緊握著。她當然懂，這就是他們的文化。他們的世界裡，「去蹲一下」不是恥辱，是里程碑，是一種被認可的資格。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u5ciUJ5x
她只是沒想到，有一天這種里程碑會辦在自己朋友家門口，還搞得像流水席一樣熱鬧。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gBOY6eid
電話那頭傳來「嘟——」的一聲，乾脆俐落。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w2auZHTb
廖添丁手裡還握著手機，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TnGcyifD
「喂？靠，掛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xCZOOg47
卞丹青咬著下唇，一點也不意外。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mScLO16W
「她受不了吧。」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SgP4yzl6
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們一樣，把這些荒唐事當飯後閒聊。打架、入監、鬥狠、鬧場面，這些對他們來說只是日常的背景音。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i69aZIFi
但郝仁圓不是那種人。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zpV8etRg
她一直是這個圈子裡唯一還保有「正常人」行為邏輯的人。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sVyr4a04
會說對不起、會反省、會覺得羞恥。她不像他們，早就習慣把髒亂的事攤在陽光下曬、甚至還能笑著講一嘴「義氣」。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Og92bZEr
郝仁圓是唯一一個還相信世界該有界線、有底線的人。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rYYuYYTo
而在一旁的魏成發，看著他們兩個臉色難看的模樣，像在鬧什麼小情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譏笑。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OXupBMpS
「小屁孩耍脾氣喔？感情破裂還是怎樣，講出來哥幫你們評評理啊？」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dGCGxm7x
他那副吊兒啷噹的嘴臉，講話像是故意在撒鹽，又像在逗弄什麼小動物，眼神還特地掃過卞丹青，滿臉輕佻。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0pl5wk3M
「我們走吧。」她輕聲說，語氣卻沒什麼情緒，只剩一種疲倦的冷靜。她看了一眼廖添丁，那眼神像是最後確認他還站在自己這邊。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YL4IaGtg
這種地方，他們真的不宜久留。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7aNPpHVnY
空氣裡飄著煙味、笑聲裡藏著惡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興奮，卻不是為了誰的幸福，而是為了能在這場鬧劇裡佔到位置的快感。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82qnQchT
他們不是這齣戲的主角，也從來不想成為觀眾。特別是現在出事的是郝任行。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bViXitme
如果今天是個跟他們不熟、沒什麼交集的人，或許他們還能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看戲。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MKHDc5IX
但只要是自己人，只要是他們認定過的名字，他們就不可能像沒事一樣站著。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2IHEVJu0
他們急著想離開、想去找郝仁圓，一秒都不想多留。魏成發這次沒再攔，反而一臉無所謂地笑著揮了揮手，像是在送客。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9S8W8n5X
但卞丹青往後瞥了一眼，那個笑容，她總覺得哪裡不對。那是一種藏著事情的笑，一閃即逝的狡黠神情，像老鼠看見老鷹飛走、下一秒就準備偷蛋一樣。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aXYnb3Ub
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不安。她不知道魏成發是不是又在打什麼算盤。她很清楚，這個人從來都不是什麼可以信賴的對象。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67xU3aHt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覺得他罩得住、夠狠夠威武，就傻傻地跟在他後面叫他一聲發哥。但長大看清楚了，才發現這種人連自己兄弟都能賣、能捅刀子。那種處事態度，早就讓她徹底死心。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OvpzaS4lj
所以從他背叛兄弟的開始，她心裡就已經把那「大哥」兩個字收起來，當作童年一場笑話。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cil0tBAuO
兩人一路找得心浮氣躁，幾乎把郝仁圓可能落腳的地方全跑遍。廢棄的籃球場、以前一起翹課去過的網咖、她阿嬤以前住的三合院，全都沒有郝仁圓的影子，連一根頭髮都沒留下。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7k8UZtwK
三合院的磚牆早就掉漆，牆角長滿青苔，地上落滿不知道幾年前的枯葉，踩下去發出悶悶的碎裂聲。紅色柵門是半掩的，咿呀一聲推開時，門軸的鏽聲像老人咳嗽，破碎又刺耳。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KALZ82XT
這裡曾經是郝仁圓阿嬤住的地方，後來老人家過世後就沒再有人整理。屋內還堆著一些舊傢俱，藤椅翻倒在牆邊，電風扇罩了厚厚一層灰，像從時光裡被忘記的東西。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1FAVJMduS
卞丹青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太深，廖添丁則繞進後院的雜草堆找了好幾圈，結果還是一樣，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隻野貓冷眼看著他，尾巴一甩就鑽進草叢。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4Mhjt4gy
直到傍晚六點半，太陽沉得跟心情一樣低，天色灰濛濛的時候，廖添丁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一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瞳孔瞬間縮了一下。是金虎大哥。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rOKSDRO4
他對上她的眼神，沒說話，按下接聽。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GHtVS10L
「你們兩個，現在來郝家一趟。」金虎大哥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出來，沒什麼起伏，但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語氣，像一把刀子慢慢在他們耳朵邊磨。不是在商量，是命令。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rrtNiK5w
「知道了，金虎大哥。」他低聲回應。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dzhpYPHX
掛掉電話，場面頓時沉寂下來。風從三合院後牆的缺口灌進來，吹得地上的落葉轉了幾圈。天空被夜色壓低，只有幾顆星星膽怯地掛在天上，像不知道該不該偷看的目擊者。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jTXJ7Jv1
「走吧，」她說，「金虎大哥要我們回去一趟。」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JNGnPk6K
廖添丁點頭，沒多說什麼。兩人離開那棟像記憶墓場一樣的三合院時，背影被屋裡那唯一一盞殘破的日光燈拉得又細又長，像逃離不了的命運，走到哪都甩不掉。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qHtYvcgg
街道的路燈已經全亮了，黃澄澄的燈光拖出一條條斷斷續續的影子，在機車呼嘯而過時被劃成兩半。風開始涼了，吹得人有點分不清是冷還是心煩。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M6d5fxPo
廖添丁騎得快，輪胎壓過水漬，濺起一路閃閃的水光。夜色像一層灰暗的塑膠布罩著城市，空氣中有股潮濕的機油味，還混著某種即將出事的壓迫感，像巷口那隻不肯散去的野狗，默默跟在他們身後。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MYIAkwkV
卞丹青坐在後座，沒說話，緊緊抓著車尾，腦袋一直繞著金虎大哥那句「來郝家一趟」在轉。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AVtXHjg4
從小到大，她聽過太多這種話，從來沒一件是單純的邀請。尤其是金虎那種人，他要開口叫人，通常都意味著要有人背鍋、要有人收爛攤，或者，要有人受罪。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rE8Fv85m
整條路上他們都沒講話，只有排氣管的低鳴聲不斷在夜裡繞，像是在為某種未知的不安預先哀鳴。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5Ck2d6Cj
街景越熟悉，他們的心越發沉重。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YjZHrDJ5
騎到快靠近郝家巷口時，機車減了速，廖添丁皺起眉頭：「幹，怎麼還這麼多人。」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aSqahDR5
卞丹青也瞇起眼，路口那群人還是圍在郝家大門前，跟早上的嘻嘻哈哈不一樣，現在整片靜得像壓了塊鉛。沒人講話，沒人抽菸，甚至連那幾個平常愛作勢亂晃的人，都一動也不動。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1KZtIo6X
他們像是在等什麼。或者說，像在看什麼。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6eseLTjMq
「靠北，會不會出事了？」廖添丁小聲講了一句，機車繼續慢慢滑行靠近。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sxF9wZPQ
有人低聲講話，但聲音很小，像是怕打擾什麼忌諱的場景。有幾個人轉過頭來看他們，眼神裡沒平常的嬉皮笑臉，只有某種複雜到說不上來的情緒。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RuSjNo16
機車一停，還來不及熄火，卞丹青就猛地站起身，鞋底在柏油路上刮出刺耳聲。她愣在原地，眼前那一幕讓她幾乎喘不過氣。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GcBApyLW
郝仁圓跪在地上，頭髮亂七八糟，臉上的紅腫觸目驚心，嘴角似乎還滲著血絲。她的爸爸站在她面前，怒吼聲幾乎把整條巷子都震得發抖。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6dD9PPRy
「你他媽知道妳做了什麼嗎？跑去那個死人的家道歉？你他媽是我們郝家的女兒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4YOCxuxEA
他臉脹得通紅，手指直戳著她的額頭，眼裡的怒火幾乎要燒出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2pfTCszk
「妳哥是為了女人才出手，那又怎樣？我們這圈子的人，是他媽怕死是不是？妳不但不挺妳哥，還跑去道歉？妳有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cToFR6Ii
郝仁圓跪得直挺挺的，沒有哭，也沒有辯解，只是咬著牙，一聲不吭。她像是在用沉默抵抗羞辱，也像是累了，乾脆不想再解釋什麼。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rzB52VJ5
那瞬間，卞丹青腦中一陣轟響。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k5IYpa57
她不是沒聽過這種話，但今天從一個父親口中聽見這種扭曲的道理，還是讓她整個人錯愕。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卻被廖添丁一把拉住。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4vv3DqC0z
「冷靜點，現在衝過去是讓事情更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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