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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點十五分,初睎把藥丸倒在早餐盤邊緣,排列成一個微型的太陽系。藍色橢圓的抗憂鬱藥是海王星,白色圓形的鎮定劑是月球,橘色膠囊的專注力藥物則像顆小太陽。這已成爲她每日的宇宙儀式——用化學物質重新校準自己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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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醫生開藥時,她覺得自己被貼上了「故障」的標籤。那些藥丸在掌心滾動,像一顆顆陌生的行星強行闖入她的星系。吞服時總伴隨著背叛自己的罪惡感,彷彿承認了靈魂的某處確實需要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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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變化是漸進而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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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的聰明丸讓她的思緒從糾結的毛線團慢慢梳理成可編織的絲線。課堂上,教授的聲音不再像隔著厚厚的毛玻璃,筆記本上的字跡也從雜亂的塗鴉變回工整的紀錄。她開始能讀完一章教科書而不被十幾個分心的小念頭帶走,就像終於給過度曝光的相機裝上了合適的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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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鎮定劑則像在腦內鋪了一層絨毛地毯。那些尖銳的焦慮——關於未來的、關於人際的、關於自我價值的——落在地毯上變成輕柔的絨毛球。心跳不再莫名加速成失控的鼓點,手掌也不會無故沁出冷汗。她發現自己能夠安靜地坐在校園草坪上,完整看完一場日落而不被雜念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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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抗憂鬱藥是溫柔的熄燈號。吞下後約四十分鐘,會感覺有雙無形的手輕輕按壓她的太陽穴,將白天累積的情緒皺摺一一熨平。失眠時數羊的習慣漸漸被規律的呼吸取代,夢境也不再是墜落或追逐的場景,而更多是平靜的散步或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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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在日記本記錄這些微妙的化學詩篇:
「3月12日:聰明丸讓我在期中考寫完最後一題,而不是卡在第三題就開始恐慌發作」
「4月5日:鎮定劑作用下,發表自己意見時聲音沒有發抖」
「5月20日:沒有靠藥物,自己記得帶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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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盒漸空的日子,她學會了新的生存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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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化學夥伴不是魔法,只是暫時的浮木,讓她在情緒的海嘯中,至少能把頭露出水面呼吸。而隨著時間推移,她發現自己划水的姿勢越來越熟練,需要抓住浮木的頻率也慢慢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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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依然每天按時打開藥盒,像天文學家帶著星圖。有些夜晚還是需要藥物幫助穩定軌道,但更多時候,她已經能在自己的星系中安然航行。那些曾經陌生的化學物質,如今成了她宇宙中的導航燈塔——不一定每天都需要,但知道它們在那裡,本身就是一種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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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週的深夜,她望著桌上排列整齊的藥丸,突然覺得它們像是一首首微型的俳句:
人工的救贖
在神經突觸間寫詩
幫我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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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蓋上藥盒。窗外,真正的星星正在閃爍,與她體內的化學星光溫柔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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