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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背負

白日千山

May 15, 2025

9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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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後，天色仍然明亮，飛鳥的興致很高，便挽起敏知的手臂，說要帶她過去橋的對岸，「看一些有趣的東西」。

飛鳥走得很慢，對敏知來說，每一步都是耐性的考驗，但她承諾過要配合飛鳥的步伐，便毫無怨言地跟著走。

走了好一會，二人終於去到一個口袋公園。公園三邊圍著石造的矮欄杆，一邊種了一棵櫻花樹，另一邊有座石碑。飛鳥看去有點累，敏知便先讓她在石欄上坐下。

「敏知，這是舊橋原來的欄杆。再走出一點，就是原來的海岸。」飛鳥說，微微喘著氣。

「欸？」敏知果然立刻興奮起來。她走到石碑前，細讀上面的文字，邊自言自語，又似是為飛鳥解說：「1890年建造的三重橋——七十年代河床被整治，木之下川河道被拓寛，因為這裡正轉變成住宅用地⋯⋯決定更換舊潮見橋，並於平成18 (2006) 年拆除。應當地居民和其他人的要求，成立了『解体委員会』，重用被拆除的石頭——還會為市民重建新橋。」

飛鳥點點頭：「就是我們剛才走過的那道橋，大概十二、三年前重建的潮見橋。」

敏知便蹲下，近距離觀賞鑲在石碑上的圖片，又檢查豎在兩旁的石柱，不禁讚嘆：「石拱真的好美麗——那麼，飛鳥你現在坐著的，就是舊橋的原石欄杆？」

飛鳥笑笑：「應該是。如果沒記錯，當年，我曾跟嫲嫲和其他居民一起到過市議會申訴。那時我才是小學生，記憶都很模糊了。」

敏知揚揚眉：「你嫲嫲很了不起呢——而你們的爭取，到最後就變了這個所謂『傳承潮見橋歷史』的小空間？」

飛鳥點點頭：「我想是吧。其實我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這個碑。」

敏知感到很神奇，便也坐下，與飛鳥聊天。坐下以後，她甚至發現，公園的地下設計，也是一幅三重橋的圖案！

直到天暗下來，敏知認為需要回去，便彈起身，向飛鳥伸出手：「要走了。我拉你起來？」

飛鳥微微欠身，表情突然僵住：「敏知⋯⋯我⋯⋯」

「怎麼了？」

「我的腰好痛。」

敏知等不及同意，立刻蹲下，從旁把手伸到飛鳥身後，用手指尋找痛點：「背部也有傷嗎？」

「嗯，並不嚴重，但過去幾星期清理二樓，沒有好好休息。」

「不要擔心。」一個影像飛快掠過敏知心頭，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反覆是很平常的——我會用點力，痛就要告訴我。」

飛鳥點點頭，盡力配合，過了一會，她感到腰間好像能夠再次動彈，便道：「已經好多了，謝謝你，敏知。」

敏知便重新站起，雙手套在飛鳥脇下，把她整個人提起來。

飛鳥有點詫異，但也沒說甚麼，只是緊緊挽著敏知的手臂，嘗試開始步行。

「可以嗎？」

「走走就會好了。」飛鳥顯得有點吃力，身體也比之前更傾向敏知。然而，走不了二、三十步，敏知開始察覺不對勁——飛鳥出現了微微跛行；她便立刻扶飛鳥在河邊的石壆上坐下。

「腳很痛嗎？」

飛鳥搖搖頭，微微喘著氣，但已說不出話來，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敏知嘆了口氣：「這裡離家很近，不如，你就當我是一台有腿的輪椅，讓我揹你回去？」

誰知，飛鳥突然抬頭，眼淚立時潸潸而下。

敏知慌了：「甚麼？」

飛鳥只是搖搖頭，雙手掩面，嘩啦嘩啦地哭起來。敏知唯有也坐下，輕輕抱著她的肩頭。過了好一會，飛鳥才邊抽泣邊道：「我也不想自己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敏知拍拍飛鳥：「我今晚給你按摩？很快就會沒事了。」

飛鳥搖搖頭，稍稍平伏下來：「我真的好無用⋯⋯對不起。」

「不，不要這樣想。」敏知哄道。

「敏知，對不起；但你要明白，你沒有責任要照顧我，你要記著你是我的客人。還有，我真的很討厭輪椅。」

飛鳥的聲音非常微弱，但敏知還是聽見了。於是，她走到飛鳥跟前半跪下，握起起飛鳥的手，輕輕道：「咪醬——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飛鳥遲疑了一會，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昨晚你在瑜伽蓆上睡著了，我沒問過你，便把你抱回床上。因此，其實我是估量過，以你的體重，我應該有足夠體力把你揹回去。我太自以為是了，真的很抱歉。」

「難怪拐杖的方向錯了。」飛鳥恍然：「真的好丟臉，對不起。」

敏知拍拍飛鳥的手背，輕聲哄道：「不要這樣想。韓國人愛說『고생 끝에 낙이 온다』，即是艱苦過後，快樂就會來臨。」

飛鳥牢牢望著敏知在街燈映影下充滿憂慮的神情，心中感到非常不忍；同時，她又不無內疚地想，假如過去兩個月有這個人的陪伴，那艱難的日子一定會更加易過⋯⋯

「敏知⋯⋯」

「欸？」見飛鳥欲言又止，敏知又再緊張起來。

「你⋯⋯」飛鳥看去有點尷尬，但她還是說了：「不如，我們叫輛計程車回去？」

敏知傻眼了，這個鳥不生蛋的社區，哪來計程車？況且，由這裡回去，都不過100米⋯⋯

飛鳥便忍不住笑了：「我說的計程車，是有腿的那種。我們要快點回去了，你這樣跪著，鄰居經過會以為你在向我求婚。」

敏知終於明白飛鳥在說甚麼，也禁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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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日落古民家

#2 嫲嫲的梅干

#3 第一位客人

#6 舊物創新

#7 失散的靈魂伴侶

#8 加穗的創業企圖

#9 社區漫遊

#10 舞者之間

#12 為我起舞

#14 等價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