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穿過最後一段山徑時,前方的林葉逐漸稀疏,陽光穿透枝頭,大片的光斑在車廂內斑駁跳動。林間的濕氣漸淡,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清冽石氣的水聲,潺潺地流進耳中。
凱里安一腳踏下車,腳底踩實那層被曬得溫暖的草地,他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山谷。山色沉靜,潭水澄明見底,底部石礫與水草清晰可辨,潭邊的泥土邊緣則盛開著一圈圈紫色星點,是一路上斷斷續續見過的通泉草。
琳奈迫不及待輕巧下車,拉起裙擺,彎腰解下鞋襪,腳掌踩進水邊時發出一聲輕響。「好涼~!」她回頭對著凱里安微笑。
然後瞬間撈起一捧水,潑了過去。凱里安一側身,反手拿起掛在手上的斗笠,在水中一鏟,將水連帶力道潑了回去,濺得她整個側肩都濕了。
琳奈原地站著不動,看起來像是傻住了。凱里安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不明顯的笑意,「妳確定要跟我鬥?」
她傻眼的體認到那位王子的勝負欲,無奈的甩了甩濕漉漉的髮尾離開。凱里安沒追,只是站在原地注視她的背影,視線悄悄地跟著她落腳的每一處。
不遠處,羅安將馬車牽進樹蔭中,一邊解繩,一邊將行李卸下。他從箱籃裡熟練地取出乾枝與火石,火一點起便穩穩升了起來。
他手中動作乾淨俐落,不多時便架起烤具,走到潭邊撈起魚籠,處理入網的溪魚,一個個穿上木枝,魚肚內填了香草與蒜末,火堆邊的泥土也被掘出幾個小坑,都入馬鈴薯,再撒上粗鹽埋入土堆。
琳奈走向馬車,到裡邊換了身衣物,腳邊的草擦過她濕漉的腳踝。她蹲下身,湊到火堆旁看了看。
「早上抓的?」她瞧著那些魚問,在馬車的時候並未聞到魚腥味。
「昨晚在潭邊放陷抓的。」羅安回得簡短,雙眼仍盯著火焰。「這邊熱,好了會跟公主說。」
琳奈也不堅持,拍拍膝蓋站起身,轉身自個兒閒晃。羅安沒再抬頭,而凱里安則默默看著這一切,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魚肉烤得酥香,馬鈴薯外皮焦脆,掰開時熱氣升騰,蒸氣裡帶著土腥與澱粉香,餘火上還放了兩壺煮水,燒的是薄荷葉與果乾的茶。羅安將食物一一擺在鋪好的毯子上後,便默默退到一旁。
這讓凱里安略感意外,青年沒有加入,琳奈也並未開口邀請,彼此間主與僕的模糊分際在此時劃了出來。但他不在意,未曾想要與青年同席用餐,因此沒有其餘表示。
凱里安與琳奈一同坐下,兩人用簡單的木叉取食,風從林葉縫隙中穿過,送來香氣與遠處鳥啼。吃完後,琳奈乾脆地躺了下去,閉上眼沉在日光與草地的氣息裡。凱里安低頭望她,眼神柔了幾分。
山林的空氣太新鮮,風太溫柔,日頭不燥不曬,食物也恰到好處。這樣的生活太安逸,容易讓人忘記塵世間的算計與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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