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30｜我終於說出口了
她今天來了。
我一看到她走進教室，心裡的那塊石頭才稍微落了地。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8XYdESwH
但也幾乎同時，我注意到她的腳步——穩，卻輕得像不敢踏實。像是她走過來的每一步，都花了不小的力氣。
午休時我沒問她想去哪，只說：「去圖書館那邊，好嗎？」
她點點頭，沒問原因，也沒說話，只是輕輕抓了抓自己的袖口，跟著我走了出去。
我們繞過教學樓，走到圖書館側邊那條沒什麼人經過的後廊。
這個時間那邊很安靜，牆邊有幾張舊長椅，陽光剛好落下來，有點溫，有點刺眼。
她坐下來，靠著牆，閉上眼。
我坐在她身邊，不知道該從哪一句開始。
過了一會，她開口：「你今天很安靜。」
我低著頭，手指繞著筆蓋轉了兩圈，終於開口：
「因為我有句話……你應該早就知道了，但我還是……想真正地說一次。」
她轉過頭來看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用一種像在聽秘密的眼神望著我。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P9eIuszr
沒催促、也沒閃躲，像是早已明白，又像是等我自己打開門。
我吸了一口氣，感覺喉嚨乾得發緊。
「……我喜歡妳。」
語氣有點發澀，但吐出來的那瞬間，我竟感到一種失重的釋放。
「其實……很早以前就開始了，只是我一直……一直不敢講。怕說了之後會什麼都變了，怕自己會搞砸……」
我輕輕笑了一下，低下頭：「……不過現在再不說，就真的太遲了。」
她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低下頭，輕聲地笑了。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gJBVIitU
臉上浮起一點淡淡的紅，像是被風吹過一樣柔和。
「……我有想過你會說這句話。」她語氣很小，像是在耳邊撒嬌。
她沒看我，視線盯著前方某塊地磚，手指抓著長袖，輕輕地繞啊繞。
「其實我今天早上還在賭呢……想說如果你還是不說，那我也不說了。這樣就……扯平。」
她抬眼看了我一眼，神情像是做錯事的小孩，然後立刻別開視線。
「因為你說出口的話，我會記得比較久一點嘛……我想讓你來講。」
我看著她微紅的臉頰、耳垂，還有那故作自然的語氣，心裡突然一陣酸脹。
她一邊偷笑，一邊像是想把情緒藏進袖子裡。但下一句話，她說得很輕，卻讓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謝謝你啊。」
「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可以被喜歡的人。」
她的聲音有些抖，像是在努力維持一種平靜。
「你讓我覺得……喜歡人這件事，其實不那麼可怕。」
我沒有馬上說話，只是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輕輕把她抱進懷裡。
她明顯愣了一下，肩膀微微一顫，像是被這個舉動嚇到了。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GBiKcaKM
但只過了一秒，她就伸手回抱住我，動作小心，卻越抱越緊。
她的臉貼在我的肩膀與脖子之間，呼吸貼得很近。
「不用謝我啊。」我低聲說，「我喜歡妳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只是我想做的事。不是為了被感謝。」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靠著我，整個人微微顫抖了一下。
過了一會，她才開口，聲音悶悶的，像是壓著氣，從靠近耳邊的位置傳來：
「……可是我還是很想謝謝你啊。」
「不管你願不願意收下，我就是……真的很謝謝你。」
說到最後，她輕輕笑了，像是在對自己嘀咕，又像終於放下了什麼。
「你說的那句……我會記得很久。真的很久。」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臉埋得更深一點。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DiH6Y7Yv
那一刻，她身體的緊繃感一點一點地散了開來，像終於不需要再一個人撐著。
我抱著她，什麼也沒再說，只是靜靜地回應她的重量——也回應那句，壓抑太久的話。
【她的數字：2】
我看著她的側臉，陽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雪落進水裡。
我已經準備好了，不再只是陪她倒數。
今天放學後，她沒有馬上說要回家，只是站在門口，看著天邊的雲出神。
我問她：「想走走嗎？」
她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我們沿著學校外的小路慢慢走。這條路平常不太有人會選，沒有商店，也沒有紅綠燈，只有一排排筆直的樹，和被夕陽拉長的影子。
她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想留下來。
我問她累不累，她搖搖頭，語氣淡淡的：「不累，只是不想那麼快回家。」
風從我們之間穿過去，帶著一點涼，但她的聲音卻很安靜。
走著走著，她忽然說：「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
我轉過頭看她，她沒有看我，只是抬著頭看天邊的雲，像是在對某個無聲的時間說話。
我沒有接話，只是陪她繼續往前走。
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地上交錯，有時分開、有時又重疊。
我突然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太輕；說「如果有每天」又太殘忍。
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走，慢慢地，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一點。
走到分岔路的時候，她停下腳步，轉過來對我笑了一下：「我就走這邊了。」
我點點頭，說：「明天見。」
她沒回答，只是朝我揮了揮手。
那是她第一次沒有回「明天見」。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風還在吹，但我感覺到某樣東西從我心裡慢慢鬆開了。
不是放下——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ssKLlaKn
而是準備好了。
【她的數字：1】
Day 32｜如果有一天你翻到了這一頁
今天我想寫下這篇的時候，外面正好開始下雨了。
那種不是傾盆的雨，而是像輕輕落在傘邊的聲音，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的那種。
我想，如果有一天你翻到了這一頁，應該是天氣不錯的時候吧。也許是你心情還算平穩的一天。這樣最好。
妳應該會問我，為什麼只寫到這裡。
但其實，關於後來的事，我早就已經寫完了。只是放在這裡剛剛好。
今天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我們像平常一樣打了招呼，吃了點東西，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你還笑著說：「下雨的日子好適合什麼都不做。」
我聽見的時候，忍不住也笑了。只是我沒說，其實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什麼都不做、但能和你在一起。
——對不起。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Xqrz7hdd
沒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我知道你如果看到這裡，可能會生氣，或者會哭。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g6UhYmf4
但我真的希望，不管哪一天你想起我，都不是因為遺憾，而是因為你真的有笑過。
謝謝妳願意喜歡我。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0e2cRKmRh
謝謝妳讓我覺得，活著的這段時間，真的有被完整擁抱過。
也許我沒辦法陪你走完全部的路。
但我希望——
妳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她的數字：—】
我是在出院後不久，從他媽媽手裡接到這本日記的。
她把那本筆記本遞給我時，眼眶紅得像剛擦過淚，卻努力用很輕的語氣對我說：「他說，這個東西……妳可能會想看。」
我點了點頭，沒有問是什麼。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1cJBGrX9
只是接過那本筆記本的時候，心裡莫名一緊。
它很輕，卻讓我抱著的時候不自覺握緊了指尖。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03EdIZCD
像是身體比意識還早察覺到，這本東西裡藏著什麼我還沒準備好去碰的東西。
回到家後，我把房間的燈都關了。沒有先換衣服，也沒有坐好，只是靠著牆，慢慢地打開那本書。
我以為只是什麼筆記、或者隨手的紀錄。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43mhhLPj
可第一眼，我就看到了那個格式──
【她的數字：30】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像是被誰從胸口扯住了。
我怔怔地看著那一行字，腦子一片空白。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0BRtfPqE
原來那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我原以為這只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一個人的倒數，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72i04HmgD
但他，從那一天起，就陪著我一頁一頁地減去那些日子。
我甚至不敢翻下去。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40Pnpm9S
我害怕自己讀完的，不只是日記，而是我們之間所有還來不及說出口的東西。
但我還是翻了下去。
我一頁頁地往下翻，手指越來越慢，越來越輕，像是害怕驚動什麼。
他記下的，都是些我自己早就模糊的片段。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exXzqrRT
像是我們第一次在教室後門午休，那天下午陽光暖暖的，他說記得我手裡捧著的紅茶，有淡淡的味道，不甜，很溫柔。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NUCHilhC
他還說，那時候我對他點了一下頭，他就緊張到幾乎無法呼吸。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笑聲很輕，落下來時已經變成了眼淚，滴在紙頁上，暈開了一個圈。
越往後翻，我越感受到他從來沒對我說過的心意。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CFGhqi6P
他記得我吃東西時會從最喜歡的先吃起，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ja0wytNt
記得我不開心時習慣低著頭玩袖口，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VbV014P4
還記得我難過的時候，會無意識地輕輕搖晃身體。
那些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事，他卻都默默地記了下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把我的每個細節都看得這麼清楚，記得這麼深刻。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9RCQiwbBw
這些日子，他不只是陪著我，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放進他的世界裡，怕我掉了、怕我走丟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吧？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rjxJADDn
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
我翻到最後幾頁的時候，心裡的難過已經變成了說不清楚的酸楚和委屈。
你明明比誰都清楚，你還有好多好多時間，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bIdPg4r5
明明你的生命還有那麼長，未來還可以去好多地方，還可以遇見好多人，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bmAlmV61
你為什麼要放棄那些，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時間就這樣毫無保留地交給我？
我什麼都沒要過，也從來沒希望你這樣做過啊。
我看著日記上那些一點點被眼淚模糊的字跡，胸口堵著一股難以呼吸的難受。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BtRhjCfb
你說，你只是想讓我好好活著，只想我開心一點，只想讓我繼續有喜歡人、被人喜歡的勇氣。
可是你呢？你的那些日子，你的那些年紀，你那些原本還可以擁有的快樂，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elBJqPwQ
為什麼就可以這樣輕易地放下，輕易地全部給了我？
我越想，越覺得心口發疼。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ZKdITETS
眼淚掉在紙上，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但就在我不停責怪你的時候，我又看見你寫的那句話：
「謝謝妳讓我覺得，被完整擁抱過。」
看到這裡，我突然什麼都說不出口了。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6Nt44J34
只是緊緊抱住那本日記，把臉埋進去，任由眼淚浸濕每一頁紙。
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往下翻。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WSdA6al6Q
只覺得心裡空得像被挖去什麼東西一樣，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rmNHvrzF
但又被另一種很溫柔、很滿足的情緒慢慢地填了回來。
我多希望能再見你一眼。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ys2nNHjr
哪怕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也沒關係，我只想再看你一次，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194ZZdQ1
告訴你，我其實沒有真的生你的氣，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VK5Horz5
只是……只是我真的很捨不得。
醫生說，心臟恢復得很好，比預想中順利。
其實不需要他們告訴我，我自己早就感覺到了。
從手術醒來的那一天開始，每當我輕輕把手放在胸口，我都能清楚感覺到那熟悉而穩定的心跳。它跳動的方式很沉穩、很溫柔，像你安靜坐在我身旁時的樣子，平靜又溫暖。
有時候我會半夜醒來，房間裡靜悄悄的，我就默默地感受著這份溫度，閉上眼睛，彷彿能看到你還坐在身邊，帶著一貫溫柔的神情看著我。
我知道你其實沒有真的離開——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VDkZIvim
你留下的東西，比任何言語和記憶都要更加真實。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qHdB5YYW
你把你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永遠地交給了我。
我站在洗手台前，輕輕拍了點水在臉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睛還有些紅，眼神看起來有點累，但卻不再是難過，也不再是責怪，而是一種安靜而堅定的情緒。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屋頂，我靠在你肩膀上輕聲對你說的話：
「你說的那句……我會記得很久。真的很久。」
那時候的我，只是單純地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沒有想到，現在這句話卻變成了我對你的承諾。
我盯著鏡子，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把眼淚忍了回去。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X7SqF5m2
就在那時，我注意到鏡子裡額頭上方浮現的一串字。
我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卻又慢慢確定它一直都在那裡。
【18262】
我沒有驚訝，也沒有慌張，只是靜靜地看著它，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huVAiTOI
感覺著胸口下那熟悉的跳動，像是在跟我說：「還可以走很遠。」
我把手覆在心口上，輕聲地說了一句：
「我記得喔，真的記得。」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gzWh6o2B
「會一直記得，比那時候說的……還要久。」
所以接下來的路，我會跟你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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