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之槍與審判 - 第一章　漂泊者與死亡＃２

　　偌大的餐廳，周圍像是被颱風掃過似的髒亂，桌椅被砸毀，無數擺盤精緻的美食翻落地上，也算是一種字面意義的在地美食。

　　而在一片狼藉中，有兩個人明顯格格不入。

　　林業和少女的身旁堆起好幾個盤子，美食和美酒讓他的心情輕易的好了起來，甚至不用在用餐時被噪音轟炸，也不算是壞事。

　　香醇的紅酒搭配層次豐富的牛排，配上簡單但味道濃郁的義大利麵，還可以無視價錢吃到飽，心情很難不好。

　　「所以……有什麼事嗎？」

　　「我們不是本來就是一起的嗎，小姐？」

　　「本小姐叫陌櫻。」

　　女孩雖然被奇怪的男人留下來吃飯，不過看起來並不驚慌，而是很隨興的一起用著餐，畢竟一開始也是自己要占用他的位置的。

　　並不是不害怕對方有什麼不好的意圖，看到林業恐怖的怪力時陌櫻相當困惑，但對方對料理的興致甚至還比對自己多，於是就坦然接受跟著一起用餐了。

　　她的一舉一動都比剛進來時粗魯的樣子優雅莊重不少，看來剛剛是餓了太久卻差點吃不了飯才一時不悅吧，平時以本小姐自稱，可能出身於某個名門吧。

　　「妳也是組織的人吧？」

　　「是。」

　　對話很零碎，基本都是林業發問，陌櫻回答，但林業基本都是吃好幾口才會問自己想問的問題，陌櫻不知為何很能配合這種莫名其妙的節奏，進行著切肉聲比問答聲還多的問答。

　　「獲得封號了嗎？」

　　「還沒。」

　　「幾歲？單身嗎？有車有房嗎？」

　　「……什麼？」

　　陌櫻聽到風格突變的問題，腦迴路似乎一時沒有跟上。

　　「因為看妳都乖乖回答問題，所以想說是不是所有問題都會就試著隨便問問了。」

　　「不，那也不應該問這些吧，你是過年期間的親戚嗎？還有說對本小姐感興趣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很少看到同行啊，尤其還是這麼可愛的年輕女生。」

　　陌櫻的臉稍微有點紅，她將視線撇過，同時拿起餐巾紙擦嘴同時掩飾害羞。

　　「……謝謝。」

　　「只是對長相的誠實評價而已，反正我對戀愛也沒什麼興趣與需求，一個人好看與否並不能左右什麼。」

　　「這是確實，不過長的好看可以得到比較多好處喔？」

　　「在世界暗面的我們長的如何都沒有差吧，不如說太顯眼才困擾。」

　　「本小姐打扮也只是給自己看而已，自我滿足也是很重要的，偶爾聽聽別人的誇獎也會讓心態更健康一些。」

　　「……雖然看到我的大多是將死之人。」

　　兩人的對話似乎終於步入正常範圍，於此同時他們手上的刀叉也沒有停下來過。

　　過了大概三十分鐘，所有點的菜品被清光，服務生戰戰兢兢的收走盤子。

　　其實本來應該吃完一盤就該收一次，但根本沒有人想要靠近林業，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艘船上，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呢。」

　　「總感覺你的有趣一定不是實質意義上的有趣。」

　　「不，就是字面意思喔？」

　　林業望著船長室的方向，他不急著執行任務，畢竟目標不會跑掉。

　　但是，他感覺到船上有好幾個不同於他人的氣息，直覺告訴他會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一些有趣的事情，大概僅次於櫻櫻子的直播。

　　「那麼，非常感謝你今天請的餐點，本小姐要回去了，告辭。」

　　「講話真拘謹啊，再見啦，大小姐。」

　　陌櫻稍微打理了一下身上的服裝，隨後離開了餐廳。

　　微微的玫瑰花香，伴著她飄蕩的髮尾傳入林業的鼻子裡，淡淡的香氣總能讓人心情愉悅。

　　「我們感覺還會遇見很多次啊，到時候希望你可以再把本性露出來一點呢。」

　　林業吹著口哨，走回了房間。

　　在路上，他遇到了一個穿著靛色西裝的男子，明明未曾謀面，卻對林業發出了相當大的敵意。

　　他不以為然，看都沒看對方一眼。

第二章　毒蛇與罪人

　　第二天早上十點，鬧鐘響起，朝氣的女聲唱起略顯可愛的歌曲。

　　大概響了五秒左右，手機的主人就醒來了，但他還是耐心的等到第一段副歌結束才把鬧鐘按掉。

　　「不管聽幾次都覺得和你不搭啊。」

　　「家裡蹲不喜歡偶像的比例大概只有一成，我也沒打算跟你解釋偶像的魅力之處。」

　　布雷在房間飄浮著，頭下腳上的發出壞笑。

　　明明是殺手組織派來的輔助使者，但除了第一天講解了如何執行任務以外，基本上都丟給林業自己處理，自己只會出一張嘴。

　　不，連輔助使者都是他自己自稱的，可能他只是自作主張賴著不走而已。

　　「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啊，上次看你這麼開心還是參加線上演唱會的時候吧。怎麼了，難不成船上也有所謂的偶像嗎？」

　　「沒有，只不過這裡真的很有趣啊。不過你說的對，以那傢伙的面容和氣質去當偶像應該不錯。」

　　林業洗了把臉，盡可能快速的整理面容，披上外衣，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這艘以奢華舒適為賣點的大船，不知為何潛入了好幾名幽靈，並且第一天便有怪物襲擊，很難想像組織為何要這樣做，又或者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想這樣做。

　　「一個古老又強大的氣息、一個善於躲藏的陰暗氣息、一個早已習慣死亡氣息的眾矢之的，還有擁有不祥之力的女孩，全部都在一艘小小的船上，不有趣嗎？」

　　「哈哈！你想做什麼我不管，我只問一件事，能贏嗎？」

　　布雷繼續在空中倒立飄浮著，似乎絲毫不在意林業口中的陰謀，應該說，林業看得到的牠也看得到，林業感受到的牠也感受的到，因此沒有必要干涉，一切都還在可控範圍內。

　　林業知道牠在指誰，他沒有正面回應，只是給了一個自信的微笑，便離開房間。

　　為什麼一個地點會同時聚集起這麼多殺手？

　　那個船長又是何方人物？

　　為何那名傳說會如此輕易的現世？

　　謎團和血腥纏成了螺旋，織成了蛛網，但有人不思考便一頭撞進了這再明顯不過的陷阱。

　　無須思考，劇本會給出答案。

　　無須慎行，碾壓一切為最安全的道路。

　　沒有能夠束縛住我的鎖，自然沒必要害怕所謂陷阱。

　　傳說，在古老的戰場上，各式武器和盔甲沾著腐敗的血肉散落各地。

　　傳說，一個不屬於任何軍隊的男人，站在由屍體堆成的山脈上。

　　傳說，僅僅只是一瞬間，就有屬不清的人頭和身體斷開了連結。

　　在各國逐漸白熱化的戰爭中，有個男人的故事流傳在全世界，死亡讓爭權鬥狠的戰爭不了了之。

　　在死亡的面前，漫天的戰意和高漲的士氣不過是恭順的奴僕而已。

　　在死亡的面前，再高昂的戰吼與哭叫都會歸為寂靜。

　　幾百年過去了，傳說逐漸被遺忘，變成了嚇小孩的睡前故事。

　　但是這幾百年不曾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因為所有掌權者都記得並且體驗過，那個由祖先傳下來的故事。

　　戰場上唯一的武士。

　　戰場上唯一的戰士。

　　無人能夠賜死亡以死亡。

　　不要靠近那個拿武士刀的人。

　　不能惹怒那個拿武士刀的人。

　　隨後，各國的戰爭被硬生生切斷了。

　　林業戴著耳機，哼著歌，走向空曠的甲板。

　　元氣活潑的歌聲和輕快的旋律配上周遭的尖叫，便是林業一天的開頭。

　　他並沒有去在意，只是看著大量的毒蠍、毒蛇和老鼠還有混進去的肉體異變怪在大船上亂晃，住客們尖叫著四處逃竄。

　　因為林業心情很好，所以他沒動手，也懶得動手，如果只是這點程度的話其他幾個人應該處理的完。

　　所以他找了個高處，坐在上面滑著手機聽著歌，和周圍人間煉獄的景象格格不入。

　　「年輕人。」

　　「嗨老頭。」

　　景嚴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林業身旁，席地而坐。

　　「老夫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去幫忙？明明依你的力量，應該能夠輕易擺平。」

　　「那你呢？你的刀砍個兩下大概連動物帶船都被砍沒了吧，怎麼不去幫忙？」

　　「因為製造混亂的人是老夫舊識，這種程度的麻煩也無須老夫出手，雖說他表明過不會出手，卻在短短一天改變主意也很耐人尋味。」

　　「那我也是一樣的理由喔，與其花時間處理本來就會被處理好的問題，不如多聽幾首櫻櫻子的歌。」

　　櫻櫻子是一位可愛的虛擬偶像，講話討喜，有些天然呆，有著好體力與好歌喉，時常開線上live，是林業喜歡的虛擬偶像。

　　「即使會死人？」

　　「你在對以殺人維生的傢伙說什麼呢？而且很快就會被控制住了。」

　　林業的眼睛從來沒離開過屏幕，但情況如他所說的那樣，陌櫻用結界壓縮著毒物們的活動空間，將他們全部趕到甲板上，最後將結界包住全部的動物，扔到海底下。

　　「哈哈！年輕人，面對老夫還能如此淡定的也沒幾個，你不害怕嗎？」

　　「沒什麼好怕的，只有弱小的人才會因為面對一個老頭而緊張，你又不是我爺爺。啊，還是說你想要我讓座給你？」

　　鏗！

　　佈滿鐵鏽的刀橫架在手機螢幕和林業的頭中間，也就是架在脖子上。

　　鐵的臭味飄進林業的鼻腔，讓他皺了下眉頭。

　　「即使這樣也不害怕？」

　　「你的刀得變個色才有辦法傷到我，還是說，你想和我在這裡打一架？」

　　林業的氣勢也變了，原本慵懶散步的悠閒氣場消失了，沉重壓抑的氛圍逐漸蔓延在周圍的空間。

　　但這只是一個沒有必要的彼此試探，雙方都能明白對方根本不打算出手。

　　「不，還不到時候。」

　　「那個時候差不多也是幫你挖墳的時候了。」

　　「哈哈……狂妄的年輕人，有緣再見。」

　　架著的刀收走了，景嚴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陌櫻則在下方四處張望，直到視線和林業相交。

　　她稍微費點力氣的跳到林業身旁，打開自帶的保溫杯喝起了水。

　　「下面很空，為什麼要跑上來和我擠？」

　　「當然是想問你問題。」

　　陌櫻看起來有點累，除了結界以外看來還為了趕那些動物費了不少心力。

　　「為什麼不幫忙？」

　　「那種程度的混亂不用我也可以很好的控制住吧，事實上也是，你很棒喔。」

　　「……唉，昨天就這麼覺得了，你這個人很難聊天。」

　　「我有自覺，但沒打算改。」

　　陌櫻揉了兩下太陽穴，似乎覺得自己在白費力氣。

　　這個男人從第一次給人的印象就只有太過隨心所欲而已，不過看起來也擁有可以讓他一直保持這個態度的力量，所以陌櫻不打算勸他。

　　如果他因此而招致滅亡，那也只能說明世界本身就排斥自由之物，即使如此，陌櫻依然羨慕那些能為了自己與同胞的自由犧牲的烈士。

　　「船上的結界是你設的嗎？」

　　突然的提問打斷了陌櫻的思緒，很明顯將林業與烈士連結是錯誤的，雖然認識他不久，但他感覺是個只為自己而活的人。

　　「是，怎麼了？」

　　「能夠在設置大型結界的情況下精密的施展小型結界，甚至拿普遍認為是保護場地用的結界來戰鬥，你還挺有天賦的。」

　　「……謝謝。」

　　陌櫻的臉稍微有些紅，被直率地稱讚是她不擅常應付的點，畢竟平時沒什麼人可以交談，更別說讚美。

　　「那麼，你去船長室設個結界吧，要附有驅散凡人、隔絕攻擊效果，越強越好，最好也去和船長接觸一下，還有離穿西裝戴眼鏡的瞇瞇眼遠一點，但沒意外的話你應該不會再看到他幾次了。」

　　陌櫻還沒完全進入狀況，林業便開始交代她要做的事。

　　然後陌櫻發現，林業的左眼微微散發著白光。

　　「不，先等等，為什麼本小姐非得做這些事情？我們才剛認識吧。」

　　「做這些是讓你預防會發生的慘劇，無論是乘客們的生命還是你的精神，如果不想受到重大打擊，就去做吧。」

　　「……本小姐知道了，就照你說的做吧。」

　　陌櫻的表情雖然困惑，但知道林業這番話不是開玩笑，便離開了。

　　林業依然聽著播放清單，吹著海風，這種悠閒清爽的感覺也確實挺久違了。

　　等等要做任務外的工作了呢，啊……感覺好麻煩。

　　但是礙事的觀眾必須排除，這樣才能保證偶像可以不被干擾的演出。

　　我想看我有興趣的東西，他想看精彩的戲碼。

　　瘋狂會蔓延，殺意將遍布整艘船，在那之前，先去找明明是觀眾卻擅自干涉劇場，播下種子的人吧。

　　「找我有什麼事？」

　　英氣凜然，雖然身為女性，但話語中的重量與威嚴依然讓人感到沉重。

　　而在她面前的，是笑臉盈盈，但表情扭曲到讓人感到有些噁心的青年。

　　「久仰拉婭‧絲亞綸船長大名，此次登門拜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

　　令人反胃的客套，拉婭這麼想著，但和各式權貴客人交流也是船長的職責，何況這個年輕人身上的西裝品牌頗為昂貴，可能是哪個政商名流的寵兒或私生子。

　　「請問。」

　　「在冒昧提問前先自我介紹，不才名喚潔斯‧莫亞，不曉得您……對這幾天發生的騷動內容有頭緒嗎？」

　　「不，完全沒有。」

　　僅憑這兩句問答拉婭就確定了，他是「這個世界」的人，不像驚慌失措來質問的權貴，更像是……捏著把柄來威脅的變態。

　　「我想我這裡稍微有一點點線索，不知道船長大人願不願意聽？」

　　「感謝您的熱心幫助，我非常希望獲取任何線索以抓捕元凶，可以的話請告訴我所有您知道的事。」

　　潔斯稍微彎下身子，一副要透露重大事項的樣子，拉婭也配合的專心傾聽，雖然她不認為這個男人所說的話可以百分百全盤接受。

　　「請千萬小心白髮黑眼穿著白兜帽的男人，他對於你而言是個純粹的災禍。」

　　「……我知道了，十分感謝您提供的資訊。」

　　拉婭請船員禮貌地送走了潔斯，開始回想他嘴裡所說的那個人，符合描述的對象似乎只有一個，但那天觀看監控時只看到他在毆打變異怪物而已。

　　純粹的災禍？

　　感覺這艘船第一次給自己這個老伙伴壓迫感如此的重，連續發生的變異讓船員和自己為了四處安撫乘客的情緒而忙得不可開交，又不停想起死亡預言，現在又有了純粹的災禍這個雖不可信但必須提防的說法。

　　說真的，好想回家睡覺。

　　拉婭頭痛的這麼想著，但現實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什麼天才商業龍頭，老實說整天都會被盯上超麻煩的。

　　潔斯前腳才剛走，船長室的門立馬又被敲了幾下，不過這次是有禮貌的輕敲。

　　示意下屬約翰開門後，進來的是一位留著酒紅色長髮的少女，她向著拉婭鞠躬。

　　「不用這麼拘謹，我想妳應該有問題想問我吧。」

　　拉婭對這個女孩的印象很好，畢竟從監控影像來看，早上的騷動就是她一手幫忙解決的。

　　而且也是「這邊的人」，所以可以放開來說，不用面對一般群眾的恐慌。

　　「拉婭女士你好……雖然確實是有事找您，但其實是被一個任性麻煩的人叫過來的。」

　　「喔？介意告訴我是哪位嗎？」

　　拉婭比了個手勢示意下屬去準備熱茶，並親自招待對方到座位上。

　　「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是個叫林業的怪人，通常穿著一身白的兜帽……還會邊罵人邊把畸變怪打飛。」

　　拉婭的動作停了一下，連續來的兩個人都提到那個男人，她稍微在心裡把那個看起來不正經的傢伙的警戒程度拉高了一些。

　　「他為什麼叫妳來？」

　　陌櫻壓低了身子，靠近對方，一手放在嘴旁，一副要講悄悄話的樣子。

　　「這裡的各位……都是『這裡』的人嗎？」

　　拉婭點了點頭，她懂少女心裡的顧慮，畢竟這些事情講給一般人聽大概只會被認為是神經病而已。

　　「他叫我來這裡設防護結界，附設驅散凡人的那種，還有叫我少靠近某個戴眼鏡瞇瞇眼的人。」

　　拉婭的動作又停頓了一下，那個林業……似乎是預測到了潔斯會來這裡拜訪，才會安排這個女孩與自己接觸。

　　不過為什麼要設防護結界？

　　目前明明沒有針對自己的襲擊事件，照之前的經驗，刺客們多也不會採用將整艘船捲進去的無差別大範圍攻擊。

　　難道是他自己想……不對，這樣沒必要多此一舉的做這種安排，這個女孩貌似也不是他的下屬。

　　搞不懂用意……

　　算了，如果結界有異的話自己也能察覺的出來。

　　「我准許了，妳設置吧。」

　　「知道了。」

　　陌櫻的雙眼閉上，嘴裡喃喃唸著。

　　「天為韁繩、地為束縛，四界萬物，眾靈成界。」

　　咒文飄浮在專注的女孩周圍，她身周散發著微微的白光，雖然這樣形容一個邪殿的刺客很不恰當，但拉婭認為，這個時刻的她看起來，十分的純潔神聖。

　　四周的牆壁閃了一下，一道十分強力的結界架設完畢，拉婭仔細觀察了結界。

　　完成度非常高，基本上都是專修結界咒長達幾十年才能到達的境界，但眼前這個女孩最大大概也才十八或十九歲吧，這種天賦真是令人吃驚。

　　不過結界並沒有附設任何其他多餘的功能，像是弱化之類的，只有一開始說的驅散凡人和隔絕攻擊，拉婭判斷這個女孩真的單純只是來幫忙架防護結界的。

　　雖然也是對自己的觀察力和對局勢的判斷經驗為依據，認為即使她有意發起攻擊，自己和下屬也能輕易應付才准許她設置結界的。

　　不過似乎低估了她的能力，難不成是天才之類的？

　　但就結果而言，等於是免費獲得了不錯的東西，該不該請她吃頓飯呢？

　　「那麼，就此告辭。」

　　陌櫻似乎把想傳達的事和該做的事做完就想離開了，熱茶甚至還沒端過來。

　　「不，再待一下吧？」

　　「您是日理萬機的大船長……這樣和一個孩子一直閒聊不好吧？」

　　非常剛好的，彼得剛好把熱茶端了上來，還附了一盤精緻的小餅乾作為茶點。

　　現在陌櫻倒是不太好意思離開了……不，看她的眼神大概是不捨得離開吧。

　　「請不要說這種話，今天你給我們船幫了很大的忙，還得麻煩你提供更多情報，花這樣一點時間無疑是非常值得的，請務必幫忙。」

　　拉婭露出了她最真誠的笑容，除了說的話句句屬實以外，和這個女孩相處也非常放鬆。

　　而且有結界之後，那些恐慌的凡人在來到這裡附近之後就會受到心理暗示而找不到船長室，雖然很對不起他們，但也因此獲得了寶貴的休息時間。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呢。」

　　陌櫻坐了回來，伸手拿了片餅乾後小口咬下。

　　「……好好吃。」

　　果然還是孩子呢。

　　拉婭笑著，享受著久違的放鬆時間。

　　當然，沒有忘記收集情報。

　　就這樣，太陽漸漸西下。

＊

　　潔斯笑著離開了船長室，下午三時的陽光灑在船上，海風帶著微微的鹹味，輕撫著他的髮絲。

　　這種好到該死的天氣，很適合給不知死活的新人一點教訓。

　　根據他的調查，這個叫林業的新人在三年前也不過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學生而已，但進來後卻惹出一大堆有的沒的事件，對組織命令愛理不理，滿口大話，甚至連組織幹部都袒護他，但對他有意見的依然大有人在，潔斯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雖然沒有遇到過本人，不過資料那些要查到還是輕而易舉，原本完全不打算出手，但昨天遇到他以後就完全打消主意了。

　　而這種小屁孩竟然還即將獲得組織的封號加冕，怎麼想都讓人無法忍受。

　　這次的任務舞台就讓給死神吧，自己會將巢佈滿陷阱，再經過設計讓他成為船上眾人的眾矢之的。

　　已經照著計劃對『舞台』動了手腳了，接下來只要等人上鉤就好。

　　自己擁有夠多資源和人脈，即使沒有物證也可以硬拉幾個人出來當人正栽贓他，讓他難以下台……

　　不對勁。

　　潔斯在自己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手搭在門把上，一股寒意竄過背脊，他下意識的取出了在西裝內側的「槍」。

　　自己出門的時候……明明有關燈。

　　推門而入，平時很明亮的電燈卻給人一種昏暗的感覺，整個房間內充滿了壓抑的氣息，黏膩、難受，似乎要絞碎人的喉嚨。

　　「你……」

　　「先停，我不想每次做什麼都要被問你是誰、你怎麼入侵的，如果這是一部小說一定會被嫌重複對話頻率太高，所以這兩個問題請不要問。」

　　那個潔斯心心念念要設計陷害，最後引狼入室的的那個狼，現在正吊兒郎噹的坐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翹著腿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就好像這裡才是他的地盤一樣。

　　交涉，這裡需要先交涉……

　　「你也別想著主動開話題了，我只會問完我想問的，然後讓你滾出這艘船或這個世界而已。」

　　潔斯深呼吸了幾口，並為自己驚慌的失態感到微微自責，自己是菁英，無論在何處都是。

　　陰險狡猾、圓滑處事，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但有一點絕對不能退讓，那就是身為菁英的自尊。

　　只要想清楚他是怎麼識破的就好了……

　　而對上眼的同時，潔斯發現對方的左眼亮著詭異的光。

　　一切都清楚了。

　　「先不管你怎麼進來的，你有認真思考過闖進毒蛇地盤的後果嗎？」

　　「這種時候了還在擺前輩架子，幸好昨天沒讓你碰上那個女孩啊。」

　　結界從第一天就設置好了，毒和陷阱也是，只要動一下手指，這裡就會從一般的房間變成致命地獄。

　　沒問題的，只是結果提前而已。

　　「啊，想起來了，那是你的封號嘛，看來你似乎對此挺自豪的。」

　　潔斯對他不以為意的態度感到憤怒，但理性使他表面佯裝冷靜。

　　今天和船長的接觸根本是多餘的，沒有必要讓他成為眾矢之的，只要確實的抹消他就好，那些假證據和買通的人證只是在浪費時間和成本。

　　潔斯不是第一次做骯髒的勾當，在折磨人的心理後，讓一個行屍走肉變成真正的屍體從來都不是難事。

　　自己有資本，也有口才，讓一些暗殺對象社會性死亡後自殺，還能讓其他明面上揭發目標的商人政要獲得社會輿論的支持，進而繼續與潔斯合作。

　　即使所有自殺都是他殺，也並不重要，在裏外兩側的世界鑽縫打滾多年的我，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屁孩指著鼻子要我滾蛋？

　　潔斯第一次想要使勁折磨一個人的身心靈，讓他所有能衰竭的器官衰竭，心靈崩潰到連話都說不出，不停灌下毒藥和解毒劑，把舌頭割掉讓他無法咬舌自盡，這才是惹到毒蛇的後果。

　　什麼出風頭的新人、什麼眼睛的持有者，自掘墳墓的話就死在這裡吧。

　　咒文在布置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儲存好了，根本無需詠唱。

　　潔斯彈了下手指，房間的牆壁立刻湧出無數毒液和毒蟲，生物和非生物的目標都只有一個，也就是椅子上的林業。

　　人影迅速被淹沒，潔斯看著眼前的一切，卻遲遲沒聽到恐慌的尖叫或悶哼。

　　「篡奪、支配，汙穢之物當屬罪人之所有。」

　　一段像是從林業那方向，又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毛骨悚然的傳進潔斯的耳裡。

　　白色的火焚燒著整個房間，卻沒有任何熱度，毒蟲們發出尖鳴，分不清是痛苦還是喜悅。

　　而在焚燒過後，房間的面貌一點都沒改變。

　　潔斯很想放聲大笑，笑他的垂死掙扎完全沒有用，但他笑不出來，立刻將「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旁邊。

　　所有的毒……目標都變成自己了。

　　「……你怎麼做到的？」

　　林業輕撫著某隻蠍子的背，像是在安撫牠，讓牠們不要急著攻擊。

　　「只是篡奪而已，這是我背負罪的證明。」

　　開什麼玩笑……

　　潔斯放下了手，走回對方面前。

　　「毒極之物，蜷縮回影。」

　　房間內的毒物像是倒帶一樣縮回了牆壁裡，潔斯也放棄要殺林業的念頭，暫時的。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像個入侵失敗的入侵者一樣站在自己房間的門邊。

　　「都被我控制了你還能讓它們消失啊，真有趣。」

　　「我輸了。」

　　「那麼我可以問問題了嗎？」

　　林業似乎沒有被惹怒，看起來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請。」

　　「為什麼這個任務會同時有那麼多殺手鎖定同一個目標，其中兩個甚至是有封號的？」

　　雖說通常不讓複數的殺手處理同一個任務，但如果是新人或實力比較弱的人有可能接到所謂的合作或競爭任務，不過這次明顯不屬於這種狀況。

　　況且多個殺手接到同個任務所指定的地點和時間多半也不一樣，如果最先領到任務的那個殺手一次成功，那後來的任務也會自然取消。

　　潔斯知道答案，但這個答案無聊的讓人可笑，當然，他請林業發問不代表自己要回答。

　　自己的咒文還有一個沒觸發，也就是發生緊急事態時的撤離魔法。

　　他揚起微笑，這就是事事謹慎的好處。

　　「答案是……」

　　尾音還飄在空氣中，潔斯的身影就化成紫色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帶著嘲諷的笑。

　　「該死的……」

　　林業也揚起微笑，但暴露的青筋洩漏了他很不爽這件事情。

　　一拳砸在牆壁上，堅固的建材直接被打穿了一個洞，還從洞內傳來了隔壁寢室的恐慌叫聲。

　　原本是不打算理他的，但說要當觀眾卻打算干擾舞台，和偶像演唱會的厄介觀眾一樣令人不爽。

　　至少現在是把人趕出影院了，但這並沒有讓林業消氣，他打算去找個餐廳飽餐一頓。

　　暴飲暴食可以讓浮躁的情緒趨於冷靜，反正那裡的廚師基本也不會再向自己收費了。

　　今天的結尾雖然不盡理想，不過目的也差不多達成了。

　　剩下三天旅程，就好好放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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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漂泊者與死亡＃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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