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BE的虐文 - 重蹈覆轍（BL)

「世界上最長的公路隧道是位於挪威的洛達爾隧道，全長24510米。」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aoVNnJWk

這是陳希之前在一本關於挪威的旅行書上看到的科普，卻沒想到十年後他才真正來到這裡。

「別鬧了，小希。”

徐年本來兩只手握著方向盤，說完這句話，便伸了一隻手過來想要握住陳希的手，但被他躲了過去。

「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4tYnmO8e

徐年語句的尾調已經帶上了一絲怒意。

然後他的手又伸了過來想抓陳希的手。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357uhTNac

然而陳希把手放在靠門的那一側，所以徐年夠過來的時候方向盤跟著動作被扯得轉了一下，車後方馬上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喇叭。

「徐年，我不想在開車的時候跟你討論這件事情。馬上要進隧道了，你專心開車。」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HXsgUE4m

陳希明顯在壓著自己的火氣，用左手抓著徐年剛才伸過來的手推了回去，又馬上撇過臉去。徐年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被挪威夏天的陽光反射進他的眼底，刺得他眼睛酸痛。

他看見路邊寫著「洛達爾隧道24.5千米」的路牌，任由著徐年示好性地捏了一下他搭在中控台上的食指。

然後他們向黑暗中駛去。

進入隧道的那一刻，眼睛短暫地失明，幾秒之後才恢復視力。車燈也在這時自動亮起，陳希還是把自己的手指從徐年手裡抽回來，徐年也沒再堅持。

兩個人在車里安靜地坐著，沒放音樂，也沒說話。

這十年，陳希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他輕嘆了一口氣，突然在晦暗的隧道里想起第一次見到徐年的場景。

彼時，兩個人都在倫敦留學，他在中央聖馬丁學服裝設計，而徐年在倫敦政經念金融。兩個人在共同朋友的新年聚會上相遇，地點在蘇荷區有名的gay bar，直接省去了揣測對方是不是直男的這一環節。

兩個人都相當熱愛舞池，在一首電音舞曲結束後，目光短暫地相接，在擁擠人群中的喘氣聲中，陳希吻上了徐年的唇角。徐年驚訝了幾秒，便摁著他的後脖頸，唇舌交纏地與他吻到了新年倒數的第七秒。

向對方說完「新年快樂！」後，他們一起去了徐年家裡。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NnGUM5zw

一個晚上，接吻、上床、確認關係，一氣呵成。

於是當陳希開始回想他們倆的關係是從哪裡出錯的時候，總是只能追溯到最開始。

那兩年和徐年的戀愛大概是他最快樂且肆意的時光。

沒有來自環境的壓力，也沒有來自家庭的壓力，他們像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透明泡沫里。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eAJ0RXyE

他們可以在逛街的時候牽手，在學校的門口擁抱，甚至徐年有時來送他上學的時候會在教室的門口給他一個告別吻。

畢業旅行的時候，他們幾乎走遍了所有能夠從倫敦開車到達的地方。

在德國的無限速公路上，從未飈過車的他感受了一把油門踩到底的感覺，路邊所有的景色都幻為虛影，只有坐在他身旁的愛人眉眼清晰地望著他。

他們循環播放的一整張專輯，讓陳希當時覺得那句歌詞就好似描繪著他們的愛情。

「My youth is yours」

那時，愛情就是陳希的青春，而徐年是他的愛情。

也許是時間過去太久，抑或是人類本能地先刪除令自己最痛苦的記憶。當陳希回憶起他們第一次分手的時刻，腦海裡總是像播放幻燈片一般閃過幾幕單獨的畫面。

比如，徐年告訴他，自己要和一位女生結婚了的時候，面部表情就和“我明天來接你下課”一模一樣。

比如，徐年看著愣在原地，眼眶開始不自覺地流出眼淚的他，像他們每一次的溫存時刻一樣抱著他，撫著他後腦勺上的頭髮，在他耳邊說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Vw3GI8L3

「寶貝，我不是要和你分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KYF8kLLLH

「我愛的是你。我和那個女生只是聯姻，她也有個家裡不同意的男友。」

比如，他穿著徐年專門給他買的毛絨拖鞋，因為徐年發現他即使在夏天腳還是會冷，然後一個人握著手機走回了很久沒住過的自己家，後來那雙拖鞋再也沒能被他洗乾淨。

那時候，他才體會到，原來愛與恨這兩種看似相悖的情感是可以同時面對一個人存在的。

回到家裡以後，他沒有開燈，一個人靠著門哭到了天亮，然後給徐年發了三個字：

      「分手吧」

之後，他關了機，收拾行李回了國，沒有再和徐年聯繫。

直到兩年後他在母親的畫廊開幕時，見到了代替某集團徐董前來參加酒會的長子徐年。

世界真小，總是轉角遇到愛，還是分手後難以忘懷的舊愛。

母親熱情地介紹自己，說自己以後會幫忙經營畫廊雲雲。他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只盯著徐年左手無名指的一枚素戒，硌在紅酒杯的玻璃外壁也硌在他的心上。

徐年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收回左手，換了右手握著杯子。

這時，一位穿著優雅的年輕女士走過來，挨著徐年站定。徐年跟母親介紹，這位是陸可萱，我的妻子。

而她的左手帶著一枚與徐年相似款式的素戒與配套的鑽戒。陳希再也沒法說服自己徐年手指上的不是婚戒。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e0IbMvaJ

鑽石的火彩被室內的燈光反射，晃了他的眼。

他實在沒法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和已婚的舊愛裝作是陌生人，藉口走開。

他拎著一瓶紅酒盤腿坐在一間沒開燈的儲藏室里，裡面亂糟糟地堆了十幾個大小不一的畫框，他在每一個裡面都看到了自己和徐年的曾經。

那裡面映著他們從前的甜蜜和分手時的狼狽，輪換著在他腦袋里像幻燈片一樣，來回地播。

他不知道自己是醉了還是病了。

為什麼一個人明明傷害自己那麼深，他卻只想在重逢的時刻衝上去吻他。

愛真是讓人犯賤的東西。

他不知道徐年是怎麼找到他的，明明自己鎖了門。他在感覺到背後的溫度環抱上他肩膀的那一刻就脫口而出：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381AIlOe

「你回來了。」

語氣像是從前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他每次等到徐年下課回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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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你，小希……」

徐年的聲音帶著哽咽，然後陳希轉過身摸上了他的臉，摸了一手的水痕，他從來沒有見到徐年哭過。

所以不知道怎麼安慰，於是他只能像自己剛才幻想的那樣，抓著徐年的肩膀吻了上去。

只碰了一下嘴唇，沒等徐年回應便退開了。

而徐年卻兩只手托著他的下頜，再一次吻了上去，像他們在一起的第一晚一樣。

在陳希抓著窗簾，光裸的大腿挨著冰冷的牆面承受著徐年貼在背後的體溫時，他在想現在是昨日重現還是重蹈覆轍。

結束之後，徐年用自己的外套包著他，依然還炙熱的身體貼著他的後背，問他：「小希，要不要跟我和好？”」

他沒說話，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其實有很多問題。

比如，你妻子怎麼辦？比如，我現在是在做小三嗎？

但是心裡另一個邪惡的小人在此時出來說了一句：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5XS5pDle

「是我和他先在一起的！而且不是聯姻嗎？他們之間又沒有愛情。」

還有一個問題是，徐年這次為什麼沒有像以前一樣說愛他。

徐年似乎看出他的遲疑，掰著他的肩膀，讓他坐起來面對著自己。

「你知道嗎？小希，其實每一對相愛的人，不管他們有沒有修成正果，都是被祝福的。」

陳希現在回憶起來都在想當時的自己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問就被徐年說服。

大概是因為徐年用了「blessed」這個詞語，然後邊說邊在他的左胸用手指寫出來了這個單詞。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tKTmKrK9

那個時刻，他的眼眶突然就濕潤了，他到現在沒有“出櫃”的很大原因就是他一直覺得，在現在的環境中自己的感情是不被祝福的，而徐年輕易戳破了他的心思。他像是走了很久的隧道，突然看到了終點。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hPZFJVWz

那天，他抱著徐年哭了好久，哭到後來，眼淚實在流不出來了。他透過哭得朦朧的眼睛，看到徐年的淺笑，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臉側的親吻，以及聽到他每次釋放完以後的沙啞嗓音對自己說：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vXu4AJvO

「寶貝，怎麼這麼愛哭啊？」

隔周，他在徐年那天寫字的位置紋了一個手寫體的「blessed」。

剛紋完的那幾天，他跟徐年見了面。他仰躺在徐年身下，徐年邊啄吻他還在泛紅的紋身，邊問他“疼不疼啊，寶貝？”

之後，徐年在他右手無名指的內側紋了一個很小的字母x，陳希發現的時候答應了好幾個之前沒答應徐年的要求。

「啊，怎麼還沒到終點。」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ju3LjReN

徐年又罵了一句，他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下顯得突兀，陳希被他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這時，他才發現隧道內部打著藍黃相間的燈光，似乎是在模仿黑暗盡頭的光亮，給人馬上要到終點的假象，怪不得徐年會抱怨。

「小希，可以牽手嗎？」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dIOg7n99

剛抱怨完，徐年就把手覆在陳希的手背上，抓著他的拇指讓他把手翻過來和自己十指相扣。

彷彿在進入隧道前他們沒有在爭吵，並且他篤定陳希無法拒絕。

和徐年斷斷續續在一起的這幾年，陳希時常想，如果自己也能學會撒嬌和抱怨就好了。就算是徐年自己的問題，每次爭吵他也能從中找到漏洞讓陳希自己心軟。

就像他們第二次分手的時候，那一次他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徐年。

起因是陳希在畫廊訂的雜誌里看到了即將接手某集團的徐年的封面採訪，翻開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問題。那個編輯問他右手無名指的字母x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因為夫人陸可萱的名字。

他停頓了一下，不敢往下看，一方面希望在答案中能找到一點徐年和他在一起的痕跡，一方面又害怕他們的私情被發現。

其實他根本不用想這麼多，因為徐年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是。」

即使他曾經親口聽到徐年說過這個字母是為了他紋的，但他此刻還是在懷疑自己。

那天陽光很熱，新聞播報里說柏油路上可以燙熟生雞蛋。他手裡攥著那本雜誌一個人走出畫廊的時候卻覺得全身發冷，腳步沈重。走了兩步，他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又發了一句「分手吧」，然後把徐年所有的聯繫方式全部拉黑。

幾天後，他借著朋友生日在酒吧喝到凌晨兩點，沒吃東西，差點把胃吐出來，吹著仲夏夜的風走了五公里回了家，發現自己的家門口站著徐年。

來人垂著頭，細碎的劉海幾乎蓋住眼睛，身上穿著簡單的運動裝，沒戴婚戒。

這幅形象讓他短暫地回憶起還是二十歲的徐年。有一次他在學校做期末設計忘記帶手機，而徐年進不去他的學校，又沒帶家門鑰匙，等他到凌晨四點。

所以在徐年擁著他，嘴巴靠著他的頸側說：“小希，我以為我又把你弄丟了”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

他沒有跟徐年提起自己看到過那篇雜誌採訪，徐年也沒有問他為什麼說分手。他甚至在想那個問題的答案還能是別的什麼嗎？本來自己就不應該期待什麼。

直到徐年跟他說雙方的父母要他和妻子生一個孩子，所以需要取消和他的紀念日旅行。

那是他們吵得最凶的一次，即使算上之前戀愛時的磨合期。

陳希把徐年送給他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地上扔，衣服、鞋子、首飾，還有他為徐年畫的那些他沒法帶回家的畫。

地上雜亂地堆滿著東西，幾幅畫被陳希撕成一條一條，上面有徐年的眼角、徐年的手指、還有他最喜歡的那顆徐年鎖骨邊的小痣。

但最後他還是被徐年推倒在了那堆東西上面，腰硌上了徐年送給他的一條鑽石手鍊，紅印後來的好幾日都沒能消。

徐年流著眼淚親吻他，像他們重逢的那一晚。

手指摩挲著他前胸的「blessed」，說：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AnqV9Yh9

「陳希，我愛你。”

這不是徐年第一次說愛，但是這是陳希唯一沒有回應的一次。

他覺得世界不再是世界，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他們終於開出了隧道，道路兩旁的山陵快速地向後掠過，連成一片綠絨絨的影子。

徐年看陳希一路上沒有說話，微笑著問他：「寶貝，在想什麼呢？」

陳希想了一下，反問他：「不在紀念日的旅行，有什麼意義嗎？」

徐年收起笑容，這是他們進隧道前，他說「小希，別鬧了」之前，陳希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知道徐年不高興，但他不想在乎了。

陳希聽到過一個說法，說人將死時，腦子里會像走馬燈一樣回憶起一生經歷的一切。

他想，是否愛情將死也是如此，所以他才會在此時回憶起與徐年的所有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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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出口，放我走吧。」

大概因為牽了很久，兩個人手掌的相接處起了一層薄汗，所以在失去對方體溫的時刻，陳希甚至想馬上再握回去。

但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之後，發現那點體溫的消失並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

他沒聽到徐年的回答，所以提高了音調又說了一次，最後四個字幾乎像是在喊：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QHidaXCZ

「我說：徐年，放我走吧！」

徐年下了出口，把車停在小鎮的加油站裡，又再次說了一句：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tzF5lkEi

「別鬧了，小希。」

然後他望向了陳希的雙眼，裡面有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堅決。

「我不愛你了，徐年。放我走吧。」

陳希回到了平時的語氣，他知道自己說不愛了是在撒謊，但是他不能給自己再留後路了。

雖然也是真得愛不下去了，他無法想象以後和徐年在一起的同時，還在想著有個無辜的孩子需要父親的陪伴。

徐年沒回答，只是盯著陳希的雙眼，似乎想通過那對深色的瞳孔看透他。

陳希承接著他的目光，然後閉上眼睛湊上前去在他的唇角落了一個吻，像他們的第一個吻一樣。

然後他拉開安全帶下了車，從後備箱拿出自己的行李，走進了加油站的小超市。

他不敢回頭，害怕看見徐年的表情後再次心軟。

陳希站在便利店洗手間的水池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他以為自己會在這裡把眼淚流乾，但是最後只是眼圈紅了紅，卻發現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還好，他最後還是從隧道里出來了。

後來的後來，他在自己的手臂上紋了挪威語的「Lærdalstunnelen」（洛達爾隧道）和一個象徵隧道出口的小拱形，他想永遠記住，但再也不要重蹈覆轍。

浴室的鏡子前，陳希沒穿上衣，手指摸了摸自己前胸紋著的「blessed」。在紋洛達爾隧道的時候，他讓紋身師在前面加了兩個字母，於是那個紋身變成了「I’m blessed」。

手機在洗手池邊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有兩條信息。

第一條是一個沒存名字的號碼發過來的：小希，我們見面聊聊，好嗎？

第二條是他的紋身師：希哥，可以約你吃飯嗎？我們兩個人。

他給第二條信息回復：好的，地方你定。

然後刪除了第一條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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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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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蹈覆轍（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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