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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梦中之梦意味着醒来。当他醒来的时候,艾莉莎.喀斯普尔在他的身旁,指挥仆人打扫正厅的卫生。那些破碎的玻璃和四溅的血红液体;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树莓色的伤疤。“哪里有医生?”她询问道,“需要包扎的人在那。”他举起手:“我是医生。”于是她又说将医药包给他。但他包扎得很笨拙,这样,她只好走过来,替他处理他额头上的那道伤疤。指挥工作一点也没停,“哇哦。”他说道,“你真擅长指挥。我敢说他们一定愿意用你换我。”
“你能将这句话说给很多人听。”她则说。“婚姻是我的职业。”
“那你一定能很好胜任这个选择....哎呀,真够疼的....”
除此之外,似乎那些殴打没能给他留下任何伤口。他的身体同液体一样避开了拳头。“谁会是我的客户呢,席格纳斯先生?”她询问他。“我不知道呀,女士。”他回复。“实际上,我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所以所有的亲戚都被找来了,真是自找苦吃....”眼看他就要用手抹眼泪,她则用一只胳膊挡住了这个动作,好给他缠上最后一层纱布。“但我猜是好事。财富呀,黄金呀,安稳呀,诸如此类。其实他还说了点别的,不过,我的这些亲戚好像都不是特别地感兴趣——你看,他们似乎对物品,而不是人,感兴趣。我的北方亲戚很有能耐,根本没人怀疑自己会娶一个男人,或者嫁给一个女人。但是我觉得那倒很有诱惑力...我问他,我能不能做这个人选,真是一举多得:我的亲戚摆脱了我,而我摆脱了应付他们的苦功夫,不过他一口就将我回绝了....”“怎样的一个好处?我是说,你没有向那些人提及的那一个....”他的头上缠满了纱布;当她捧着他的头时,实在让她感到滑稽。莎乐美怎么能捧着那么一张呲牙裂齿的头还感到满足?但她之所以不感到满足,完全是由于她不能得到他,又感谢他拒绝了她。“噢。”他笑起来,“他会让你见到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就在他的颈旁。洗涤的水流来来去去,灰白色的布料在地面上拖行,仿佛时间的影子,但是声音消失,黑色就快来了;这还是白天呢。只有她的手指和手腕都还是清晰的,那上面的六只戒指同所罗门戴的一样闪亮。“艾莉莎。”他问道,“我让你想起了谁?”但是她该怎样回答;她说如果他让她吻一下他,她就会回答他。“那很好啊。”他咯咯笑起来,“很少有人愿意吻我呢。虽然他们都想咬我。”但她看不见他的脸了,所以她真的像是在咬他,像只小狗一样,从漂浮着的如蜜光彩中寻找被死亡蒙蔽的灵魂。他笑个不停,而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你让我想起了我最爱的人。“你的一个丈夫?”他说。“不是。”她说,彻底迷失了光影的方向,但他向她靠近,在她的脸颊上很轻地吻了一下。“那现在就去见他。”那声音说,“现在。”她在这个吻中忘记了他的声音和样子;当光影再次复位,她已经在一架马车上,毫无障碍地从穿行着的人群中前往下一个车站和渡口。一个北方的避难所,在一列列车上他们说,但她的身体僵硬而灵魂无动于衷,手上的六只戒指同天上的星图般指引她的方向。一度,空茫的前行感让给了她一种征服的使命,似乎她是个古代的征服者,为着激昂却无理的原因要去征收一座新的城堡,而信心就和她杯中的水一样满溢着茫然和空洞的白色,直到在停止不前的列车上上看见那黑色的尖顶,信心和茫然的感觉才消失无踪。在阵阵赞美她幸运的声音下,那些不幸的人告诉她这就是黑城堡。怎样的原因,才使你有理由进入其中;这问题她无法回答,因为当她连一件行李也没有,同饥荒中的流浪者一般在吞没任何文明图景的草地上穿行时,熟悉和畏惧同时在她身体中穿梭,令她几近摔倒却因为其广阔的压迫不曾停下脚步,散布其上庞大洁白的积云刺伤她的眼睛。她看见他的时候他背对着她站着;某天清晨之前,他只会让她想起一个人,而现在则是是两个。那飘散在空气中无形的魂灵同鸟一样停在他的肩膀上,溯回了空间同衰亡的无常。一件雪白的衣服,上面绣了一件折断了一只翅膀的天鹅,当他回过头的时候那双绿眼睛混杂光阴和忏悔,在一个眨眼之间对她微笑:艾莉莎。他向她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臂,而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她知道她会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中,直到灵魂被证明在这座城堡中也不能存在之前,一直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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