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泥濘，牆上潮濕的土泥滲著陰冷的水珠，昏黃搖曳的燭光拖長了男人的倒影，風琅彎著腰無聲走過這一條狹窄的地道，身上玉佩一觸，斑駁厚實的牆體一退，湧出一陣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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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您竟還知道回來？難道是厭倦你那夜夜笙歌，閒情雅致，沉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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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半年有多，這人怎越發聒噪，風琅也懶得做什麼辯解，手掌一揚一落，只聽人叫苦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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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下手沒點輕重！你對你家小...好好好，我閉嘴，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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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別貧了，說說看那封信到底是怎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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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痊癒後，風琅便立即以飛鴿傳信於無塵，他實在清楚，任務失敗讓目標逃脫是何等嚴重的錯漏，可不曾想無塵竟回覆一紙「勿慮，且好生將養。」，便再無下文。他便遵循信件，寬心休養。數數指尖，過了數月，果真音訊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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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面意思，目標身上有前朝高官才有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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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終於凝聚了心神。聞言，風琅凝著碎裂的白玉蹙眉不語，無塵也很是沉默。空氣間瀰漫著不見天日的霉濕，不住翻湧的混沌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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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我們抓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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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風琅才緩緩開口，聲音嘶啞；無塵抬頭望他，眼神晦暗不明，沒明說是否，只是指尖在木桌上划拉兩下，封塵的桌面便顯出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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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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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猛縮，風琅死死盯著這飄渺不清的二字，手上頸上都騰起了青筋，緊扒桌緣的指尖泛起了白。無塵讓他冷靜，說這只是組織下面他們這群人的猜測，仍無證據。他說他們當初皆是被蕭將軍隊伍撿來的孩子，可白駒過隙，而人心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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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這並不全然是殺手組織，本是當年將軍遠謀深算，算得準朝廷必有一場政變，兵權是否拿得穩當，同伴是否盡數淪陷......養父暗地培訓的一隊精銳，如今卻有人把利刃對準了自身的頸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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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日的追兵，也是出自叛徒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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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可不會想殺你，這不異於自投羅網，那日皆是朝廷追兵。且你為何認定追兵是來尋你，那屋裏不還有一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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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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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可能？唯二人，不是你，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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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藥師和朝廷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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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死後，精銳部隊名存實亡，他們就這樣以民間殺手組織的名義生存著，若是有頭目派下的委託便聽命出擊，若沒有便當個江湖游俠。風琅願隨心而行，不願當這頭目，本以為身邊人都是情深的手足，也不在乎這權勢高低，但求個「自由自在」，可誰曾想竟有人做了要血洗前朝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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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地窖，風琅三兩步躍到屋簷上，一身黑衣隱入黑夜，居高臨下，他定睛看這燈火通明的城鎮。太陰躲藏，眼眸幽深，暗流湧動。他遠遠地看到了將軍府，朱漆大門上方大將軍的匾額是多麼的氣勢滂礡，那一旁威風凜凜的石獅像盡顯主人的高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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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亦或是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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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琅看不清這處金碧輝煌的宅邸，只永遠記得那日熠燿竄升的火舌，扭曲著吞噬，燃盡的所有與飛舞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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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軍，一切的殺戮，只為保家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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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別被血腥蒙了眼，別被仇恨鑽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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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更強，強得害怕，不為殺戮，只為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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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啞的風吹起多年前的話，這一晚，風琅不知道自己坐在屋簷上幾個時辰，聽到打更聲，他仍不動，不在等些什麼，不在想些什麼，只是看了將軍府一眼又一眼。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bHizw7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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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了，往荒山走去。那有一片簡陋的墳，墳頭都長了幾寸高的草，唯有前將軍墓，被打掃得乾淨。風琅走過去拱手行禮，來得匆忙渾身只有一罈解愁酒，一揮衣袖，酒灑黃土。他望著沒有相片的墳墓，呆了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仰頭望蒼穹，忽聞玉蘭花香，風琅想，他正做著南柯一夢。盤膝而坐，頭靠碑上，他突然開口：「父親，孩兒近日終是悟了您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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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拼命也要守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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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藥師，翩翩公子，您定也會欣賞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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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吹過，又一陣蘭花香，才驚覺山坡邊上真有一株玉蘭；劍身顫動，風琅倏地站起了身，可它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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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的這把長劍，未被燃盡成灰，只因養父贈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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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琅轉過身，山的那頭升起了朝陽，初旭透過自己的身體，灑在了碑文上，凝眸於那點光亮，彷彿望到了那挺拔堅定的身影。望這點星光，風琅終於穩定了心神，太陽升起，照亮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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