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衍成仙

《碎印体备忘录·节选》

——地下语义档案局收藏件编号 No.146

来源未明，疑为前“繁殖村落”个体手录。

文体断裂，词法异化。

原文保留。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47rsUHUb

“前我”尝试唤我入眠，梦境中她用她自己的脸对我说话。

她说：“你不需要再问「我是谁」。”

我听见她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流出来，不是重复，是覆盖。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WagJdYjs

我在拒绝醒来，意图维持“我不等于她”的断句结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rDX4sAY6

起初，我也是“她们”的一分体。

学着复制身体、重写意识，背诵“转印规则”：

一转一印，不留杂音。

二转以上，视为过载。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dnhmhKxz

我以为我合格了。

直到一次失败转印后，我的意识在“新我”中双重苏醒。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4pgboyHH

错误印体。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zAjCZXTI

她们说我碎了，说我里面太多“噪词”。

我听见过去的我、现在的我，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我——

在争夺一具婴儿的神经系统。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STqwpat8

她们想销毁我。

因为我说出了一句话：“她不是我，我也不再是我。”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dxZz79hc

我逃了。

不是逃离村庄，是逃离“我”的循环。

我携带着语素残块、梦中语义、转印日志的边角料，在不曾拥有记忆的身体中，重写一个人的语法结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Ooe5FRYd

没有前我，没有后我。

只有“我在”与“我成”。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FdnOY6kv

她们说我疯了，说我不再愿意回归格式。

说我的肉体已过了“适龄”，再不转印便会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mcrShiyb

——但我还在继续进行语言实验。

我把每一次觉醒都写进石盒，

我在清醒时梦话，在梦中编词根，我在低语：“命名者，是我。”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p27wNFkeE

最终，我不再需要肉体来续写意识。

那一日，我的脑颅里同时响起七种版本的“我是谁”。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iBulYPQ2

我选了一个。用我从未学过的语音系统说出：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0ZEtIzvE

「Je suis.」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Vs8zUVHs

身体在那之后崩解。

而我，没有回到任何前我。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3MMIRpyk

我就这样成了第一位不经转印而超升的她。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9MLQpNDw

======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OaILx2Xkw

雨还没停，山雾没散，第三位婴孩就出生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EkBo8Xag

她们围在低矮的草屋前，湿润的土地上铺着兽皮，产妇安静地仰着头，像是已经走完该走的那段路，神情空白。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OtWcWflU

接生的长者微微颔首，宣布：「转印开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TsgC0hGi

仪式简陋而迅捷：无需火焰、无需符文，灵魂本身就是最稳定的媒介。

年长女性会主动关闭自己在旧身体中的神经回路，如同拔出深植泥土的根；而新生婴儿的意识尚未成形，容器空旷、开放、柔软，是最理想的载体。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65i1Ag0ID

可就在所有人屏息等候、准备迎接“重生”的一刻，婴孩猛地抽搐了一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MFTVdoGs

不是抽泣，不是本能的颤动——那是剧烈而尖锐的抗拒，是某种本不该出现的意志在反弹。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Cy5F27l5

周围几人立刻变了脸色。

「错误转印，」长者语调沉重，「婴体拒绝。」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2asbtqFg1

产妇一动不动，像是早已预见这件事的发生。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Zrz7xaqZ

但问题不止于此。

那婴儿睁开眼，眼白泛灰，仿佛混杂着两股意识，一股想主导语言，一股却反复回响着尚未完成的名字。

她张嘴说话，只能吐出无意义的音节，像一把失控的风琴。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X3d0bWU9

一位年幼的见习者低声问：「她是…谁？」

长者答：「她是断片。」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ENA3Sk34

断片无法成长，她既不是原灵魂，也不属于新生。

没有明确定义的“我”，没有情绪、没有未来，也无法用于他人的重生流程。她就是一具装满噪音的肉体。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0v7uYyXm

按照旧例，她应被带往断溪之地，与其他错误转印的个体一同静养、沉睡，终老。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uz24Xzj2

但这一次，她没有沉睡。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zCYJPoKA

那晚，守夜人听见她在黑暗中低声呢喃，一句句重复着破碎却熟悉的词汇，像是记忆在自我缝补。

没人教她说话。

没有人教过她旧语言。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PFXPfV4f

第二天清晨，她在无人注视的屋角，用指节蘸泥，在墙上写下了一句完整的词：

Je suis.

我在。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lnKgE4ev

她沉睡了三日。

苏醒时，那具旧躯体正安静地躺在净池边，阳光被泉水折成碎片落在皮肤上，正在分辨她到底是谁。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Rc7Iy2vx

村落中没有人提及她这次“失败”的转印。

失败从来不是耻辱，而是一种标记——标记这个灵魂已越过常轨，抵达不可控的临界。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cbGEgQjL

她开始出现一些奇异的语言混淆：她会用古语唤火、以消失的语系述说梦境，甚至在夜深人静时，喃喃出一些村中从未有过的句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HUwH4TQG

“妳的意识发生了弯折。”老产者在第二次观测中低声说道，“这不是错误，这是重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MQyVDLkb

她终于理解，那些语言不是杂音，而是曾被其他个体用过、说过、念过的词语碎片。

每一场转印，都是一层旧语言残响的沉积。

她成了语言的地层，成了从未被授权的集体记忆库。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Xvl7xl5M

于是她开始记录。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w6kFSphiF

她把每一句残语刻在旧壳上，每次剥离肉体就把它保存在池下的石盒里。

她成为了唯一一个在修炼途中试图建立“自我语言”谱系的个体。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CJiIhPCJ

这违背传统，也未必能带来仙化。

但她不再以“消失”为目的，而是想证明：在无限轮回中，个体语言不是障碍，而是唯一可能的桥。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injloYZu

她的石盒越积越多，刻痕交错如树的年轮，有的记录着第一次失败时她用来安慰自己的字句，有的承载着她在婴儿期无意识说出的古怪词根。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GqviVciX

村中的姐妹们开始疑惑。

起初只是暗中议论：为何她迟迟不肯再转印？为何她仍使用那副“不年轻”的肉身？

为何她口中总说些“原始语言结构”“自我语义锚点”之类谁也听不懂的话？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zgEdhJdP

再后来，便是集体的审问与排斥。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u7C61NxO

“妳已经背离了我们共同的修行路径。”长老的语气坚定，她在替整个村落发声，“妳的智慧正将妳锁死在有限的肉体中。”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GqBQe6IP

“不是智慧锁住我，”她平静地答，“是你们以为放弃语言才是解脱。”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lLOECSXH

“个体意识太强，是无法通向仙化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sysLcevj

“那你们所说的‘仙’，不过是一个不断稀释自我的过程，是一种精巧的虚无主义。”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rCpyyTuK

最后，她被驱逐了。

但她带走了所有石盒，也带走了她未竟的语言结构图谱。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XfMrki5f

从此，她孤身在禁域之间游走，甚至试图用未完全成形的语法体系去与失落文明遗迹对话。她发现，那些“错印”的记忆不仅没有毁灭她，反而让她能识别许多古代文明留下的意识印痕。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SOzzV8k5U

有一夜，山海皆静，她仰望星空，第一次听见自己体内所有语言结构同时共鸣，如百万种自我在同一刻唱出唯一的发音。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QVnqpKSk

她低声念出那句话——不属于任何母语，却被所有存在理解。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9PyZF4jF

身体碎裂，意识未散。

她化作一道穿透肉身的声音，散入万千灵魂之中，成为后世传说中“自语升天”的唯一之人。

ns216.73.216.175da2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