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鎮比我們想像的要繁榮一些。石板鋪成的街道兩旁商鋪林立，不時有挑擔的小販穿梭其間，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食物的香味，讓我們飢腸轆轆的肚子更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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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找個客棧。」季白低聲說道，努力維持著商人的從容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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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主街慢慢走著，留意著路邊的客棧招牌。很快就看到了幾家，但都看起來生意興隆，客人進進出出，讓我們有些猶豫，這樣的地方會願意接受字畫抵房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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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怎麼樣？」我指著街角一家看起來規模適中的客棧，招牌上寫著「迎賓客棧」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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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點點頭：「看起來不錯，我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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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客棧，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溫暖的空氣和飯菜的香味。掌櫃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正在算帳，見有客人進來，抬頭笑道：「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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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掌櫃的，在下季澄，這是我的侍從蘇靜。我們主僕二人從北方而來，不料路上遇到山賊，錢財盡失。不知貴店可否接受字畫抵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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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聞言，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季白雖然衣著破舊，但氣質確實不俗，說話也有條有理，不像是來騙吃騙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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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畫？」掌櫃有些好奇，「敢問季公子是做什麼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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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靠賣字畫為生，雖然手藝不算精湛，但也能入得了眼。」季白謙遜地說道，「雖然現在身無長物，但若掌櫃不嫌棄，在下可以先展示一下筆法，您看了再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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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有些疑惑：「沒有筆墨，如何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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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微微一笑，走到櫃台邊，用手指蘸了蘸茶碗裡的茶水，然後在光滑的桌面上開始書寫。他的動作流暢自然，手指如筆般在桌上揮灑，寫出了「清風明月」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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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以陸季白的個性，會寫出桀敖不羈的狂草，但那字跡卻清麗溫潤，筆畫間透著一股雅致的韻味，與季白圓潤豐腴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細看之下，那份溫和內斂的氣質，卻又莫名地呼應著他溫厚善良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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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雖然很快就會乾掉消失，但那份功力和韻味卻清晰可見。掌櫃看得眼睛一亮，有些訝異地多看了季白幾眼，似乎沒想到這個胖胖的商人竟能寫出如此清雅的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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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字！好字！」掌櫃讚歎道，「光是這手指法，就能看出季公子確實有真功夫。這樣吧，我這就準備筆墨紙硯，請您正式作畫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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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掌櫃就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季白在桌案前坐下，深吸一口氣，拿起毛筆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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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看著，說不緊張是假的。雖然季白說自己的書畫不錯，但能不能說服掌櫃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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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季白提筆在紙上揮灑，動作流暢自然，顯然是有真功夫。他畫的是一幅雪夜山水，—皎潔的明月懸於雲間，清輝灑向大地，遠山在月光下如玉似銀，幾株梅花傲立雪中，疏影橫斜。微風拂過，帶起片片雪花飛舞，整幅畫透著一股超塵脫俗的清雅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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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完後，季白又在空白處題了一首小詩：「清風洗俗塵，明月照歸客。來時衣上雲，落為人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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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工整秀麗，詩句更是意境深遠。掌櫃看完，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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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掌櫃拍手叫好，「季公子果然是有真才實學的！這字這畫，在我們鎮上可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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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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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這幅字畫我收下了，可以抵三天的房費和餐費。不過您二位若是不嫌棄，我還有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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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說。」季白恭敬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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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客棧經常有些文人墨客往來，他們對字畫很有興趣。若季公子願意在此小住一段時間，幫忙畫些字畫裝點客棧，我可以提供食宿，另外每幅作品再給些銀錢作為報酬。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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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很高興。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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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多謝掌櫃的厚愛。」季白連忙起身作揖，「在下一定盡心盡力，不負掌櫃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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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笑呵呵地說：「那就這麼定了。小二！帶季公子和蘇姑娘去天字號房間，好生伺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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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小二上樓時，我忍不住在季白耳邊低聲說道：「沒想到這麼順利，你的字畫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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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看來母后當年讓我學書畫還是很有遠見的。至少現在能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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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號房間比我們想像的要寬敞舒適，雖然陳設簡單，但乾淨整潔，最重要的是有熱水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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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是為您準備的熱水和換洗衣物。」小二端著熱水進來，又指了指床上放著的兩套乾淨衣服，「掌櫃說了，您二位辛苦了，先好好梳洗一番，待會兒下樓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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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二退下後，我看著那盆冒著熱氣的洗臉水，眼眶竟有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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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洗吧。」季白說道，「我在外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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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等他出去後，我才開始卸下這些天的疲憊。溫熱的水洗去了臉上的塵土和汗漬，乾淨的衣服穿在身上格外舒適。這麼多天來，我終於又像個正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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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季白時，我在房間外等著。不一會兒，他推門出來，雖然還是那個圓滾滾的身材，但洗去塵埃後，整個人的氣質確實好了許多。乾淨的衣服雖然有些緊，但至少不再是那身破爛的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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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吃飯。」他笑著說道，眼中有種久違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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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時，掌櫃已經為我們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白米飯、紅燒肉、青菜豆腐湯，還有幾樣精緻的小菜，香氣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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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桌邊坐下，看著這些熱騰騰的飯菜，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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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送進嘴裡，眼中瞬間濕潤了。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著，像是怕這些食物會突然消失一樣，狼吞虎嚥，眼神還一閃一閃的，像個撿到寶的小孩，完全顧不上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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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急切的樣子，心中既心疼又有些擔心。想要勸他慢點吃，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他已經餓了太久了，這些天我們幾乎是在挨餓中度過的，現在終於有了熱飯熱菜，我怎麼忍心讓他克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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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著他因為吃得太急而漲紅的臉，我忍不住輕聲說道：「季澄，慢點，沒人跟你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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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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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讓你見笑了。」他擦了擦嘴角，「這些天……實在是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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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眼中滿是心疼：「是我們都餓怕了。這裡安全，有的是食物，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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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望了我一眼，嘴裡塞著米飯，只點點頭，卻還是沒能真的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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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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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他低頭扒飯時，悄悄把自己碗裡最大那塊肉夾到他碗裡。我也開始用餐，溫熱的食物下肚，整個人都暖了起來。終於，我們有了一個真正的棲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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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的畫作雪夜明月是呼應他的名字，「冬季與潔白」
「來時衣上雲，落為人間雪」出自劍網三歌曲《江湖不敗少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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