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只能無名而行。』
晨霧未散，陽光像從一片模糊的銀網後透落來。星野帶的邊緣，鋪著新鋪的石板路，仍可見潮濕痕跡。
時客與日及沿著回城的主道緩步前行。越接近內城，霧氣便越被壓縮成薄薄的一層，貼附在衣角與指尖。城市的輪廓，如同從夢境中緩緩甦醒。
晨隱街區的標誌在眼前展開。舊碼頭倉庫改建的銀穀市場已隱隱聽得叫賣聲，早起的商販們在星階道旁擺開了攤位，販售熏肉、紡織品與微光礦石。這裡的空氣帶著乾草與鐵鏽混合的氣味，生命的脈動粗糲而真實。
兩人未有多作停留。沿星階道拾級而上，一輪如銀環般的巨大石拱門出現在前方——曜光環道的入口。
這裡是卡薩布蘭卡的中層心臟。學院、工會、圓庭與星辰浮陣交錯其間，既是貿易繁華地，也是知識與魔導的匯聚點。行人衣著素雅，但每個步履之間都透著一種自律而自豪的節奏。
魔導浮燈懸掛在曜光環道之上，散發出柔和的藍白光暈。但當他們經過其中一盞燈時，時客無聲地留意到——那燈光在他們腳步交錯之際，出現了短暫的波紋抖動，如石子擲入水面。
異常，只持續了不到一秒，便隨著晨光泛起消失無蹤。
日及輕輕調整手中地圖的座標指引，側頭道：「公會在前方銀樹講壇旁。」
時客頷首。他們穿過銀灰色浮雕大道，拐進一條內嵌星紋的小徑。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PqQ6W9tf
遠處，冒險者公會的標誌已隱約可見——一面繪著三重星環的石盾，靜靜地立在晨霧與光影之間。
一步步接近時，周遭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清晰。
世界，正隱約改變著什麼。但此刻，他們還有必須完成的事。
——交回藥材任務。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M8IWDbl6
——整理手中僅有的資訊。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Xr7fOOm5
——等待下次，真正踏入那片未標記之地。
他們無聲對望，默契地收束思緒，沿著晨間尚未熱絡的石階，朝公會的方向前行。
曜光環道的晨光在石磚路上鋪成一片清透銀紗。街道尚未全然熱絡，只有零星冒險者背著裝備匆匆而行，步伐帶著明確的目標感。
冒險者公會分部的大門半掩著。晨間時段，這裡比他們上一次造訪時略顯清靜。任務板前仍有人駐足翻閱，但高聲招攬師團成員的場景已不見，大廳中只剩低語與翻頁聲交錯。
時客與日及踏入大廳，熟稔地避開排隊的新人黑荊者，直接朝中央櫃台走去。
櫃台後，一名中年矮人接待員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珠打量了一瞬兩人裝備上的泥痕與標誌性的藥材包，隨即熟練地喚出浮空視窗。
「藥材採集任務？編號 N0-145？」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80ZQLjjK
矮人聲音低沉而懶散，手指在光影介面上飛快劃動，沒有太多多餘的詢問。
時客點了點頭，將一小捆經防護封存過的藥草包輕推到櫃台上。日及則將個人裝置投影出的任務完成報告同步到接待櫃台。
浮空視窗閃爍了一瞬。
矮人接待員皺了皺眉，很快掩去動作。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jJwsOfEz
他順手在光幕上一按，檢核光條重組後穩定下來。
「嗯，資料讀取延遲……最近系統同步有點脫軌。」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mBezTThF
矮人咕噥了一聲，語氣像談論天氣那樣隨意，並未追究。
他確認了回收藥材包的完整性，隨後敲擊了一下台面。
【任務完成】的提示低聲響起，像從地底泛起的鈍音。
同時，一枚小型魔導憑證與少量報酬金額流轉至兩人賬戶中。標準流程，無誤。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時客收起憑證，目光短暫掃過大廳另一端的公告欄。
——那裡，原本整齊排列的任務單中，有一角似乎出現了錯層：一張布告紙半透明地懸浮在錯位的層面上，標題破碎，只剩下幾個殘字。
【……未經授權的副本……】
一名公會工作人員走過，揮手將那層錯位重新覆蓋進正常公告層，一切恢復如常，仿佛從未發生過。
日及側頭看了一眼，低聲道：「霧散，風停，但漣漪還在。」
時客微不可見地頷首。這座城市——這個世界，正在用近乎完美的日常外表，緩慢掩蓋著某些尚未暴露的傷痕。
「走吧。」時客道，語氣如常。
兩人無聲穿過人群，離開了冒險者公會。陽光沿街蔓延，曜光環道在腳下輕微震動了一下，又歸於平靜。
下一站，是熟悉的小巷——那間隱於晨隱街區的矮人餐館。也是，他們與這座城市第一次溫柔交錯的地方。
而未知的星圖，仍在遠方緩緩展開。他們收回視線，步伐未停。
沿曜光環道下行，霧氣已經退去，只剩陽光在街角鋪成溫暖薄紗。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8MwWZ2wz
時客與日及穿過中城區邊緣的小廣場，沿著一條不甚起眼的石板巷滑入晨隱街區。這裡比上層城區更貼近生活的呼吸，空氣中混雜著剛烤好的麵包香與石灰味，石牆上新貼的公告紙條隨風翻飛，孩子們在巷口追逐著冒著輕微火光的小型浮光獸影。道路略微潮濕，鋪著些許青苔，鞋底與石板交錯時發出細碎聲響。
日及收起個人裝置的浮影，側頭笑道：「聽說附近有家老地方，靠自己熬過三次街坊大火還不倒的。」
「……矮人老闆那間？」時客問。
「沒錯。這種能活到現在的店，通常背後都不只是賣飯那麼簡單。」日及輕聲笑了笑，步伐自然地朝熟悉的巷道深處走去。
穿過晨隱街區細窄巷道，熟悉的黑木板招牌映入眼簾——【山焰鍋爐｜矮人風味小食】
金屬刻痕在斜陽下閃著微光，像磨石劃過戰場留下的記號。
推門而入，湯氣與烤肉香氣立刻撲面而來，濃得像能在鼻腔裡打轉。暖爐邊，矮人老闆還是那副半蹲半靠的懶散姿態，鍋杓在手中轉得靈活，像轉一場早就看透的舊戲。
他抬頭瞥了兩人一眼，眉梢一挑，咧嘴笑了一下：「呦，還活著回來？不錯，至少省了我跑後帳。」
說話語氣吊兒郎當，眼底卻有一瞬像是確認了什麼。
日及笑著點頭，將那小包防護藥材推到吧檯一角，順手點了個招牌簡餐。時客只是輕輕頷首，目光與老闆短暫交錯過，無需多言。
矮人老闆伸手收起小包，檢視都沒檢，直接塞到吧檯下層，順手拎起一壺什麼不知名的釀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嘟囔了一句：「別問，問多收錢。」
他哼著鼻音轉身回鍋邊，一邊指著角落的空桌子：「坐那兒，飯來了記得付清。——不然下次送你們去星野帶當招牌菜。」
話音落下，湯鍋蓋掀起的一瞬間，一陣濃烈得幾乎帶著異界氣味的蒸氣溢出，但下一秒就被餐館厚重的煙火氣壓住，像什麼沒發生過。
日及輕笑一聲，小聲對時客說：「他還是老樣子——話多半句，都是打算加價的時候。」
時客只是微微頷首。
外頭的世界在慢慢變形。但山焰鍋爐裡，時間仍舊以自己的速度燃燒、咕嘟咕嘟流動，像什麼都知道，卻選擇讓世界自己翻滾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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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of Chapter 11 碎光之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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