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環城的光影交錯,無數霓虹燈如同永不熄滅的星辰,投射在莎拉疲憊不堪的臉龐上。她獨自一人,蜷縮在空蕩蕩的公寓一角,周圍散落著一堆雜亂的資料:殘破的預知日記頁張、潦草繪制的事件結構圖、以及從她家那台神秘終端主機上導出的、晦澀難懂的語義演算代碼。預言不再是單向的啓示,而成為與「行為」相互作用的複雜反饋機制——這個發現如同重錘般,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莎拉脆弱的神經,震蕩著她對現實的認知。
莎拉曾天真地試圖避開一場在預知日記中出現的交通事故。她提前數小時離開了家門,精心規劃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線,甚至關閉了所有通訊裝置,屏蔽了一切可能洩露預言信息的渠道。她以為自己憑借著謹慎和智慧,成功地逃脫了預言的掌控,掌握了自己的命運。然而,命運卻以一種殘酷而嘲諷的姿態,再次向她展示了它的力量。事故確實發生了——但並非以莎拉所預想的車禍形式,而是轉化成了一起令人震驚的鄰居墜樓事件,而墜樓的地點,恰好就在她為了「避開預言」而臨時繞行的街口。
「這到底是為什麼?這不合理!」莎拉痛苦地抱住顫抖的頭顱,聲嘶力竭地喃喃自語,「是我選擇錯誤嗎?還是…… 這根本就是『正確』被逼迫出來的樣子?無論我做出怎樣的選擇,無論我如何努力地想要逃離,最終都無法逃脫這個既定的結局嗎?」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困惑,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徬佛一個迷失在無盡黑暗中的靈魂,發出的無助吶喊。
她將近期所有與預言相關的事件,以及自己所採取的應對行動,巨細靡遺地整理成一張複雜至極的結構圖。這張圖表如同一個巨大的蛛網,密密麻麻地交織著各種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和選擇,卻又隱隱指向某種令人不安的規律。經過無數次的推演和驗證,莎拉驚恐地發現,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個名為「災變模型」的三重困局之中,一個由某種未知的力量所精心設計的、無法逃脫的死亡循環:
* 不行動: 預言照常發生,沒有任何偏差,沒有任何改變,就像一個冷酷的旁觀者,靜靜地注視著一切的發生。
* 錯行動: 事件會以一種扭曲、變異的方式發生,但最終的後果往往會更加嚴重,甚至超出預言最初的描述,帶來更加難以承受的災難。
* 照做: 預言則會精准地命中,分毫不差,就像是有人在她面前按下了播放鍵,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劇本上演,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台詞,都完美無缺。
無論她採取哪種策略,無論她如何掙扎和反抗,最終都只會無可避免地走向同一種災難性的結局,就像是走在一個被精心設計的迷宮之中,每一步都踏在設計者的預料之中,永遠無法找到真正的出口,永遠無法逃脫那無形的牢籠。
「這不可能是巧合,這絕不可能是巧合!」莎拉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顫抖,她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一定有什麼我沒有發現的真相!我…… 我必須找到它!」
就在莎拉陷入絕望和瘋狂的邊緣時,她再次啓動了家中那台神秘的、未經登記的終端主機。與前幾次不同,這一次,屏幕上顯示的不再是那些令人費解的古老語句,而是由無數複雜的符號和數字組成的、冰冷而精確的語義演算代碼,一行行地滾動著,徬佛某種來自異世界的語言。經過艱難的破譯,莎拉終於從中解讀出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ECHO-SL-β32:逃逸演算法實驗進度——同步完成率97%。」
「ECHO……?」莎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字符,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徬佛被一道閃電擊中,「我…… 我被定義為一個樣本?一個用於實驗的…… 小白鼠?一個被觀察和研究的對象?」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間從她的腳底升起,沿著脊椎直衝腦門,讓她幾乎暈厥過去。她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的行為是出於自由意志,是自己對未來做出的獨立選擇。但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她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行動,都不是自由的,而是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所操控,被納入到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系統之中,成為這個系統中的一個變量,一個用於預測異常和誤差修正的「避錯樣本」。
她的存在,她的掙扎,她的痛苦,她的喜悅,她的悲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完善這個該死的系統,讓它能夠更加精准地預測未來,更加有效地控制一切。她所珍視的自由,她所追求的幸福,都只不過是一個美麗的泡沫,一個隨時可能破滅的幻影。
「不,我不相信!我不可能是個樣本!我不是任何人的實驗品!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靈魂!」莎拉對著冰冷的屏幕怒吼,她的聲音尖銳而絕望,如同一個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發出的最後的咆哮,但冰冷的機器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那刺眼的藍光,無情地閃爍著,嘲笑著她的無力和天真。
在一次突如其來的爆炸事件中,莎拉在極度混亂的情況下,腎上腺素飆升,體內某種潛藏的力量被意外激活。她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在預言尚未完全展開之前,提前制止了一個預知中未曾出現的小規模傷亡。那一瞬間,時間徬佛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而清晰,她清晰地看到了每一個細節:飛濺的火花、扭曲的金屬、人們驚恐的表情、以及那些原本注定要受傷的無辜者。
也是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發生了變化,一種超越了預知能力的、更加強大和神秘的力量覺醒了。她徬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成為了一個獨立於預知之外的存在,第一次真正地改變了「未來」,或者說,改變了原本應該發生的「機率」。
這個意外的成功,就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閃電,給莎拉帶來了一絲希望,一絲逃脫這個死亡循環的可能。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主動介入變量,只要她的行動方式不是單純的「逃避」,也不是完全的「順從」,而是介於兩者之間——一種無法被系統預測和歸類的「混沌行為」,一種連設計者都無法掌控的「未知變數」。
“也許…… 也許我並不是要逃離預言,而是要打破它,徹底粉碎這個該死的系統!” 莎拉喃喃自語,她的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雖然微弱,卻堅定而執著。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莎拉開始瘋狂地調查自己過去的所有醫療記錄、身份信息和公司資料,試圖從中尋找蛛絲馬跡,尋找一些能夠證明她的存在的真相的證據。然而,隨著調查的深入,她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她的出生記錄在數據庫中竟然存在「三個版本」,彼此的出生時間僅僅相差幾分鐘,而唯一共同點是:都曾接受過某種名為「記憶調整處理」的標記。
「三個版本?記憶調整?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 我到底是什麼?」 莎拉驚恐地捂住嘴巴,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她的身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顫抖著,幾乎無法站立。
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想,一個她之前從未敢於想象的可能性,如同毒蛇般鑽入了她的腦海,並且迅速生根發芽:她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她所經歷的一切,她所擁有的記憶和情感,或許根本就不是真實的,而只是某種更加龐大、更加複雜的系統中的一個「模擬場」,一場跨越了真實與模擬邊界的實驗,一個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精心設計的舞台。
而她,莎拉·林,或許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中唯一的「莎拉·林」,她只是無數個被創造出來的「副本」之一,一個用於測試預知能力的實驗品,一個被觀察和研究的對象,一個可以隨意丟棄和替換的消耗品。
“不,這不可能…… 我拒絕相信!我拒絕承認我只是一個虛假的替代品!” 莎拉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個聲音在咆哮,無數個畫面在閃爍,她覺得自己徬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即將被徹底吞噬,被黑暗和虛無所吞沒。
隨著調查的深入,莎拉越來越傾向於相信,她所經歷的一切,不僅僅是被觀察的樣本那麼簡單,甚至可能是整個系統中的「非主版本」的存在。她或許只是一個備用方案,一個次等的版本,一個在主系統正式運行之前,用於容錯和測試的「沙盒預演」。她的存在,她的記憶,她的情感,她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完善這個系統,讓它能夠更加完美地模擬人類的行為和反應。
而那些所謂的「預知」,根本就不是對未來的揭示,而是「設計者」用來測試人類反應的藍本草稿,一個用來觀察她在各種情況下會做出何種選擇的工具,一個用來收集數據的手段。
“我到底是誰?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所經歷的一切,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我所擁有的記憶,是真實的,還是被植入的?我所愛的人,是真實的,還是被創造出來的?” 莎拉發出了絕望的吶喊,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帶著無盡的迷茫和痛苦,回蕩在這個虛假的世界里,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陷入了對「何為真實」的初次懷疑,她開始懷疑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她的記憶、她的身份、她的情感,甚至她的身體,是否都是真實的,還是僅僅是被植入的程序,一段可以隨時被修改和刪除的代碼,一個可以隨意替換和複製的軀殼。
在這個充滿謊言和欺騙的世界里,她還能相信什麼?她還能依靠誰?她還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嗎?她還能找回那份曾經擁有過的,卻又無比遙遠的真實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懸在她頭頂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將她徹底毀滅,將她徹底吞噬在無盡的虛無之中,讓她永遠迷失在這個名為「預知」的迷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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