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佛像,其色澤如同初升朝陽中最為柔和的一抹金輝,又似夜幕低垂時天邊最後一絲緋紅的暈染,它無聲無息地從靈墟宗那巍峨的主峰之上飄然而下,並非疾馳,亦非墜落,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融入了風中的輕盈與飄逸。身形在虛空中逐漸放大,原本不過掌心大小的精緻雕塑,此刻竟幻化成一道朦朧而聖潔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驟然亮起的星辰,吸引著所有注視的目光。這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帶著一絲溫暖與祥和,彷彿能夠撫平人心底最深處的躁動與不安,劃破寂靜的長空,無聲地指引著一個方向——靈墟宗二十里之外,群山環抱之間,一座並不顯眼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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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佛像化光而去 的同時,一道身影也如同離弦之箭般從靈墟宗內激射而出,緊隨其後。那人正是陳子浪,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著那道逐漸遠去的光芒,周身氣息內斂,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他身形矯健,速度極快,幾個起落之間便已掠出數里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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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那座山腳之下,陳子浪並未貿然闖入山林,而是放緩了腳步,細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一條蜿蜒的河流,名為懷陽河,如同碧綠色的綢帶一般環繞著山腳緩緩流淌。河水清澈,卻又深不見底,水面平靜得如同鏡面一般,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將周圍的青山綠樹盡數吸納其中。河岸兩側,青翠的苔蘚如同柔軟的地毯般鋪展開來,各種不知名的水生植物茂盛地生長著,將河岸裝點得生機盎然。然而,這片看似寧靜祥和的水域,卻與一周前那場吞噬了近四萬無辜生命的滔天洪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場災難彷彿從未發生過,只留下這片令人難以置信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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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浪沿著懷陽河,貼著陡峭的山壁緩緩而行。他的目光始終保持著警惕,仔細搜索著任何可能存在的線索。周圍的樹木枝繁葉茂,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氣息,間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更顯山谷的幽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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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功夫,陳子浪的目光微微一凝,在前方茂密的樹蔭掩映之下,一座簡樸的小山門若隱若現。那山門由幾根粗糙的木頭搭建而成,其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顯得古樸而自然。陳子浪輕輕一躍,跳上一艘停靠在岸邊的小木筏。木筏輕盈地劃過平靜的河面,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抵達山門前,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木筏,然後邁步走入了這片幽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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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山門,映入眼簾的是兩條蜿蜒向上延伸的階梯,它們被兩側茂密的原始森林所環繞。古老的樹木參天而立,枝幹粗壯,盤根錯節,彷彿無數條虬龍在地面上交織纏繞。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灑落下來,形成點點金色的光斑,照亮了佈滿青苔的石階。空氣更加濕潤,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腐敗的氣息,以及更加濃郁的泥土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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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石階向上攀登,路的盡頭,一座小小的廟宇靜靜地坐落在那里。廟宇的建築風格十分簡陋,青灰色的瓦頂顯得有些陳舊,牆壁也有些斑駁,但卻透著一股古樸的韻味。廟前的一片空地上,聚集了近三十人,這些人衣著各異,有粗布麻衣的農夫,也有綾羅綢緞的富商,甚至還有一些面容憔悴的流民。他們神情肅穆,不斷地對著廟宇叩拜,口中念念有詞,虔誠之色溢於言表。嫋嫋的香煙從香爐中升騰而起,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形成一片朦朧的霧氣,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與莊嚴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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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宇之內,正中央供奉著一尊小小的佛像,其材質不明,在香火的熏染下顯得有些黝黑,但依然能夠看出其雕刻的精緻。佛像面容慈祥,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令人心安的微笑。陳子浪緩步走近佛像,目光仔細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廟宇內部光線昏暗,只有幾縷陽光透過窗櫺灑落進來,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塵埃。供桌上擺放著一些簡單的供品,有新鮮的水果,也有粗糙的糕點,還有一些已經燃盡的香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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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子浪觀察之際,廟前跪拜的眾人陸陸續續地散去,只留下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依然虔誠地跪在那裡,口中低聲祈禱著。陳子浪走到那人身旁,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這位兄台,這座廟宇看起來如此靈驗嗎?我剛才看到,就連一些身著華麗服飾,不像是尋常百姓的人也前來拜祭,莫非是靈墟宗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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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聽到聲音,緩緩地站起身,轉過頭來,用一種略帶審視的目光看著陳子浪。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那笑容中似乎帶著一絲輕蔑,又彷彿是在嘲笑陳子浪的無知與愚昧。他上下打量了陳子浪一番,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莫名的責任感,彷彿覺得自己有必要啟迪眼前這個「不開竅」的人。於是,他帶著一絲得意地說道:「那是當然!這可是我們的佛!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眷侶,一個個都自詡清高,哪裡會理會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疾苦?神仙不願沾染世間的污穢,而我們的佛卻慈悲為懷,願意降臨人間,普度眾生!你懂嗎?」說到最後,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明顯的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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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陳子浪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他的心思並不在這,只是想盡快了解這座廟宇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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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似乎察覺到了陳子浪的敷衍,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帶著一絲懷疑地問道:「你還是不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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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浪抬起頭,直視著那男子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得讓我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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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看這個!」那男子似乎被陳子浪的話激起了某種情緒,他語氣堅定地說著,然後毫不猶豫地掀起了自己的褲腿。展現在陳子浪面前的,是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殘疾的腿。小腿以下,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扭曲和萎縮,上面佈滿了醜陋的疤痕,看起來像是遭受過嚴重的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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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是附近村莊的一個養馬人,」那男子指著自己的殘腿,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和憤恨,「你看!就是被那些該死的車輪碾過的!那些畜生,事後連一句慰問的話都沒有!你要知道我當時有多麼悲慘,家裡的莊稼連年歉收,各種天災不斷,村子裡的人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哪裡還有能力養活我這個廢人?幾年後,霸王的軍隊打到我們這裡,村民們紛紛逃難,他們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了村子裡……當時我萬念俱灰,打算絕食而死,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偶然來到了這座山。這裡的佛祖顯靈了!他竟然讓我的腿奇蹟般地好起來了!簡直是太神奇了!」說到激動之處,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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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立刻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在原地繞著圈跑了幾圈,想要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他所說的一切並非虛言。他的眼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彷彿那場奇蹟就發生在昨天一般,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佛顯靈了!佛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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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浪看著眼前這個原本殘疾的男子竟然能夠如此自由地奔跑,心中不由得一動。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般地問道:「這位兄台,那麼,我們應該如何才能讓佛祖聽到我的祈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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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養馬人聞言,立刻指著廟宇中央的那尊小佛像,語氣虔誠地說道:「佛祖就在你的眼前!只要你誠心誠意地供奉上祭品,然後在佛前虔誠地祈禱,佛祖一定會感受到你的誠意,並賜予你恩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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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開始在廟宇內外四處走動查看起來。他仔細地觀察著廟宇的佈局,以及周圍的環境。這座山上似乎並不只有一座廟宇,他還隱約看到了其他一些建築的輪廓。他心中猜測,這些廟宇裡供奉的神像很可能並非真正的佛陀,而是從玄靈峰大塔之中逃脫出來的妖物所變化而成。他並不知道那隻狐狸精是哪一尊神像,也不敢在這裡久留,生怕驚動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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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山有一種奇特的氛圍。一方面,它似乎蘊含著一股原始而純淨的自然之氣,這種氣息令人感到寧靜與莊嚴,彷彿置身於一片未被世俗污染的淨土之中。然而,另一方面,空氣中又瀰漫著一股來自凡俗的慾望和妖魔的污濁之氣,這股氣息顯得渾濁而令人不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既非正也非邪,令人難以捉摸的怪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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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浪繼續沿著山路向上走去,越往高處,他遇到的身著各色服飾的人就越多,其中竟然還夾雜著一些氣息不凡的修士,他們的服飾上繡著靈墟宗特有的標誌。看到這一幕,陳子浪心中算是隱約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妖魔會選擇在靈墟宗附近的山上建立廟宇,接受凡人的香火供奉。看來,它們的野心並不小,是想借助凡人的信仰之力,逐步侵蝕甚至奪取整個靈墟宗的氣運和這片靈氣充裕的福地。更讓陳子浪感到一絲不安的是,他之前聽聞的消息,霸王梁偉淑似乎已經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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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偉淑的退兵,對於靈墟宗來說或許是一件幸事,但對於陳子浪而言,卻無疑是一個壞消息。他當然清楚霸王此番興兵的目的,是為了解除鎮魂法陣,救出被困在其中的天明神僧。如今霸王退兵,靈墟宗的危機暫時解除,內部的矛盾自然也會隨之緩和。這樣一來,陳子浪想要利用靈墟宗的內訌來漁翁得利,解除鎮魂法陣的難度無疑會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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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在這裡隨意殺戮妖物顯然是不明智的,很可能會引起其他妖物的警惕,甚至引來靈墟宗修士的注意。陳子浪思索片刻,決定採取一個更加光明正大的方法,那就是找到那隻狐妖,直接與它交涉。他沿著蜿蜒的山路繼續向上走了幾里,終於在山腰處看到了一座規模較大的廟宇。這座廟宇的建築更加宏偉氣派,紅牆金瓦,飛檐斗拱,顯得富麗堂皇。廟宇的正殿之中,供奉著一尊體態肥胖的佛像,這尊佛像臉上堆滿了笑容,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起來十分滑稽。它的目光正對著殿內大約二十個衣衫襤褸、面露凶相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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