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刃I-血誓開端 - 我．與殘暴對視

鮮紅從體內緩慢流出，脈搏一顫一顫慢慢的跳動，每一次的脈動都比前一次更加微弱，氣息卻更加強烈。

「很痛嗎...?」

九歲的喬拉盯著被父親奧喬亞宰殺的幼狼，

那一夜，喬拉沒有親自動手，而是父親奧喬亞代替他痛下殺手，奧喬亞並沒有一刀取走這個新鮮的生命，而是在牠的生命沙漏割出一小縫，讓牠的生命緩慢地流逝，或許是殘忍，但也給了這個小生命更多時間祈禱和回憶，偽善?罪惡感?

答案是什麼，只有奧喬亞他自己知道。

「敖..敖..」

喬拉將手指伸入幼狼的傷口，劇痛使這隻幼崽發出幾聲哀嚎

喬拉看著手上的沾染的鮮血，一語不發，他望著指尖上的緋紅越看越投入，指尖的血幾乎要碰到他的雙眼，此刻他並不是同情幼狼，更不是為牠感到悲傷；就只是單純地對於生命的形式感到迷幻，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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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紅藍交織成脈搏，再將靈魂注入使其脈動-生命就這樣誕生了；而當脈動漸停，靈魂消散-這就是死亡。」

喬拉低語著

此時，喬拉左眼的皓白中，淡紅瞳孔漸漸顯現出來。這個凝視死亡的眼神，這個講話的口氣，完全不是他...

而那晚就是夢饜侵蝕他三天三夜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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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拉，喬拉?」

特里斯坦的呼喚將他從回憶的漩渦拉回了現實，

特里斯坦愣了一下，喬拉的表情該說是笑嗎....，更多的是詭異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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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回到此刻的他馬上回應: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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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斯坦停頓了一下，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

「前面就是城門了，雖然不樂意，但喬拉...我們一定得越過外牆的危險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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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距離城門不遠處的高地，一處疏密不均的灌木叢後方靜靜的察看城門前方那片廢墟，那本是舊時代的城鎮殘骸-斷垣殘壁、倒塌的樓塔、大部分房屋早已因光陰的侵蝕而屋頂坍陷，牆面覆滿藤蔓，斷裂的石柱錯落其間，彷彿隨時會在風雪中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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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看去，那片廢墟並非完全無人問津。

有些沒有屋頂的房屋被用帆布、獸皮簡單遮蔽；幾處石屋雖破敗，卻被粗木與鐵片重新加固；更遠處還能見到晾曬的衣物，和擺設的一些軍工器具，甚至還有細微的炊煙從破瓦縫隙中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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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再是單純的遺址，而是被人重新占據、拼湊成的居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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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的罪囚，或是危險的異族或許正棲身於這些半崩的建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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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情報無誤的話那些人就是危險的罪犯對吧?」

特里斯坦向喬拉問到，語氣中帶有些許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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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錯的，再說，城邦的居民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會在那裏生活的只有那些流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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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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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可能平靜抵達，必定會掀起鮮血的波瀾...」

喬拉手拍額頭，非常的煩惱，面對威脅性的野獸或是怪物般的魔獸，喬拉能毫不猶豫舉起白刃；但面對人類時，他沒辦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和斬殺野獸時一樣堅決果斷，畢竟敵人和自己同是卡瓦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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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市街那可怕的怪物你都可以打倒，區區罪犯也一定難不倒你」

索倫拍著喬拉的肩膀，肯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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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片冰原是你們人類驅逐重罪之人的地方，我不認為那些罪孽重大連社會都拋棄的人，會比荒野裡的怪物更好對付」

艾娃冰冷地說道，語氣中仍保有對人類的害怕和不信任，更像是已深知人性之惡的全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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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再怎麼殘暴，再怎麼可怕，終究也是血肉之軀，一定會有辦法的」

喬拉急忙拍胸保證，同時也為了鼓舞大家，他自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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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瑪，那隻右眼的相性經過一個晚上應該有比較適容了吧」

索倫邊問道邊把伊瑪眼上的繃帶沿著頭圍一圈一圈的慢慢摘下。

「好許多了，目前無異樣」

隨著繃帶的脫落，伊瑪那烏亮的眼睛隨出現，向黑曜石在光下微微閃爍，令人驚奇的是目前看來，魔眼跟她的另一隻眼睛並無太大的區別，利用轉移法術所更換的右眼並沒有改變伊瑪瞳孔原本的顏色。

「怎麼看起來.....有跟沒有一樣....喬拉....你確定轉移法術無誤嗎...?」

索倫盯著伊瑪的右眼，疑惑地繼續，

無視距離，甚至能深透人心的視野-那是魔眼所賜予的祝福，但沒有任何變化的眼白，沒有被詠唱點亮的紋路，別說深透人心了，連能不能看清數十里外的敵情，都很難說。

「不知道，我試試看吧...」

伊瑪深吸一口氣，盯緊前方，右手輕微蓋住左眼，掌心下的眼球傳來細微的溫度和跳動感，

她睜開魔眼，低聲的詠唱滑過唇間:

「洞測萬靈，心相映!」

聲音雖然低弱，但語氣如此強烈，

下一個呼吸的瞬間，周圍的環象如拉扯般迅速向後延伸，光影在眼前形成無數條的白線，

「啊.....」

驚叫聲被她硬生生地壓住，眼前的景象如此驚悚。

她看見了。

一個拉塌的男人正仰天狂笑著，成堆的頭顱在他的腳邊滾動著。

廢墟中破碎的木箱旁，那場殘暴至極的遊戲正在進行著，幾名青少年的手指血淋淋地被扔在地上，而那些屍首分離的遺體仍在抽蓄著。

男人的笑聲停下，坐上那血跡斑斑的木箱上，滿意地揮舞手上的砍刀，每次的揮動都會掀起鮮紅霧氣，而濺灑到牆面的鮮血，如同亡者委屈的靈魂，無聲地凝視她。

忽然，男人停下動作，手中滴著血的刀刃在空中停住，

他抬起頭，像是嗅到了什麼，又像是聽見了什麼。

他慢慢地，幾乎帶著一種嘲諷而愉悅的笑意，轉過頭來。

那雙病態而瘋狂的眼睛，隔著無數層空間，卻直直地對上了伊瑪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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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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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什麼冰冷的爪子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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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相隔數十里的距離，伊瑪卻能清楚看見他瞳孔深處那道細微卻狹長的反光。

男人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一個沾著血的笑容，緩慢地，幾乎是刻意地朝著她抬起手，對著空氣做出割喉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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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她叫出聲，瞳孔猛烈收縮，她想閉上眼

但還沒完，她連驚嚇都來不及，眼前的景象瞬間轉為圓柱的光環隧道，而隧道前方一素耀眼的白光，時間的概念慢慢消逝，不知過了多久，恍神的伊瑪回顧頭，猛然發現她站在一處靶場前方，靶場位於兩個峽谷的中間，靶場後方則是一幢三層高的舊式木屋，木屋的外牆是用暗赭色的顏料漆上去的，給人的感覺格外暗沉但又不至於陰森，是種特殊典雅感的顏色，而屋頂則是數塊瓦磚築成。

特別的是這幢木屋有個奇異的名子-鏡霧樓，建築和靶場周圍被濃密的森林給包圍。如果從山谷上方往下俯瞰，就會發現那幢鏡霧樓就落在叢林的正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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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

緊張和害怕逐漸在伊瑪心中滋生，她的喘息聲也漸大。

對沒錯，她認出來這個地方了-斯托爾霍莊園，她的家鄉，莊園擁有美麗的山景，她所擁有的卻是醜陋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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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一聲劃破空氣的撕裂聲，箭矢向靶飛了過去，

持弓的是一位女孩，酒紅色的短髮用髮箍在頭頂環繞著成球狀，深暗的眼神盯著前方的靶心確認自己是否命中了紅心，

她是十歲的伊瑪，而靶場前方站著數名和她年齡相近的小孩，每人都持弓，從身後掏出箭矢，接著射擊，一遍一遍的重複動作，像極了軍隊訓練。

遺憾的是她沒有命中紅心而是向上偏移兩釐米的些微差距，伊瑪的靶上有十支箭矢，除了剛剛那支射偏，其他九支無一例外全命中了紅心，就以三百公尺的距離來說，已經超越許多頂尖高手，更何況是十來歲的孩子，她將來一定可以成為優秀的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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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她突然雙手遮住了雙耳並蹲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光是這樣的成績，她的母親是絕對不會滿意的。

伊瑪的母親-英格麗．托斯多蒂爾，在所有孩子的正後方，坐躺在一個躺椅上，她和伊瑪有著相同的髮色，黯沉的瞳孔發散出慈祥和高貴的氣息，她就這樣在後方靜靜的觀看那群優異的孩子

等到所有人射擊完畢，便開始清算命中和偏移箭矢的數量，接著每人拿著沒命中的箭矢在英格麗的前方排起隊，第一個人向她匯報偏移的數量，並把那些箭矢捧在手心舉在英格麗的眼前，

她眼神柔和的盯著那些箭矢，接著輕開嘴溫柔的說道:

「四支呀....，這樣是不合格的，傑森...你比起昨天少命中一支，你還記得我們約定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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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孩唯唯諾諾，口齒不清的說道:

「是....是的...要保....保持....七支命中....的....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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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那你手上是幾支箭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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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支」

男孩更加懼怕，舌頭在嘴裡已經亂成一團，沒辦法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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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樣是不行的，不遵守和女孩的約定，是沒辦法擄獲女孩的芳心的!」

英格麗邊微笑說著，左手伸進長椅的下方，男孩捧著箭矢的雙手開始瘋狂地抖動，隨著顫抖越來越大，手中的箭矢也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英格麗從長椅下方拿出了驚人的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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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巨型的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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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面上方血跡斑斑。

此時男孩已經全身癱軟在地上，英格麗站起身，手握大刀向男孩右手揮去，四根手指飛濺到一旁

「呀.....」

男孩死命咬住衣領，深怕發出任何一點哽咽聲，因為只要英格麗聽到哭聲，另一支手的手指也將遭殃，

滿臉淚水的他握住右手的殘支，走向鏡霧樓旁擺置著一盆紅水，接著將手右手伸進去浸泡，抽出時如魔法般，被砍傷的手指被接了回去，連疤痕都沒有。

男孩擦乾了眼淚，英格麗則慈祥的說道:

「傑森，我期待你的表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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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斯托爾霍那個區域殘暴的訓練方式，利用疼痛和恐懼將弓藝深烙在人的腦海裡，當然這個地方一直是整個北境各城邦共同的討伐目標，然而，自古至今，無人知道斯托爾霍的正確座標，且更加離奇的是，所有離去之人皆無法回到那個殘暴的鏡霧樓。

因為從來沒有目擊報告，人們更加相信鏡霧樓只存在於人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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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隊伍的下一人和傑森一樣將沒命中靶心的箭矢捧在英格麗的眼前，每個人都和傑森一樣根據偏移箭矢的數量被砍下相應數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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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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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撕裂皮肉碎裂骨頭的聲音迴響整個山谷，伊瑪依舊捂著雙耳緊閉眼睛，

時間在這些可怕的聲音中慢慢流逝

終於，輪到了隊伍的最後一個人，十歲的伊瑪瑟瑟發抖走到了母親面前

英格麗緩緩開口:

「你和那群酒囊飯袋是不一樣的，你是擁有托斯多蒂爾的優良血脈，是最優秀的弓箭手，不容許出現錯誤的，今天的成績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法術的崛起使你不專注於弓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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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瑪雙眼朝下，不敢直視母親，全身發顫，臉上的冷汗順著臉龐兩側的稜角滑落，將她的衣領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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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你是特別的....」

英格麗將手伸向伊瑪的頭頂，準備做出什麼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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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在旁蹲著的她，眼角的眼淚終於潰堤，她在呼吸凌亂中拼命擠出幾個字:

「不...不要...再這樣了......」

當微顫的細聲終於掙脫喉嚨時，她從指尖的縫隙向兒時的她和母親看去，伊瑪寒毛豎立，驚恐的發現母親和十歲的她，往自己看了過來，並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詭異目光死死的盯著她。

那一刻，伊瑪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沿著脊椎快速竄上後頸，像是有什麼東西透過魔眼的視線，反過來看見了她。

那眼神就像是記憶的刀鋒，在她的靈魂和心靈上劃出許多傷痕，一刀一刀地將她早已忘卻的恐懼和懦弱割開，逼她在荒涼中在感受一次兒時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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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瑪，你有看見什麼嗎?」

一股熟悉的聲音緩慢地傳進她的耳裡，索倫在她身旁輕搭著伊瑪的肩膀。

寒雪佛過了幾個瞬息，索倫掌心的溫度將她從記憶的深淵拉回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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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瑪緩了一口氣，她抬起頭，眼神像被烈火灼燒過，泛著赤紅，憤怒與羞恥如濃煙般在胸口翻湧，她只吐出了一句:

「殘暴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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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殘暴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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