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夜站在碼頭上,海風裹夾著鹹腥味灌進他的風衣領口。三年來第一次,
他終於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再次跳動。
那一日妹妹說要參加郵輪旅行,一段時間後便收到郵輪沉沒的新聞,自此再沒有任何關於妹妹的消息。三年來都不知道她是生還是死,但一星期前便收到一則電話,一首船自稱在海中救到一位生還者,她勉強說出電話號碼後便昏倒。
他看見那艘熟悉的白色考察船緩緩駛入港口。船身上的「深海七號」的字樣已經斑駁脫落,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咬過一般。
當船員扶著那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時,猛烈的情緒使雷夜的心臟幾乎跳出來。光希穿著失蹤時那件黃色防水外套,頭髮已經長到腰際,在陽光下泛著不自然的藍黑色光澤。
「哥...」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詭異迴響。
雷夜衝上舷梯時,注意到船員們都站得離光希很遠,他們的眼白泛著不正常的黃色。
光希的房間保持著三年前的樣子,連床頭的鯨魚玩偶仍放在原來的位置。但她拒絕睡在那裡,而是整夜蜷縮在浴缸中,浴缸裡總是蓄滿了水。
「我很掛念深海,深海很美。」某天早餐時光希突然開口,她說出一句使雷夜想不明白的句子。
「有一晚我受邀請去到深海,那裡有座城市,哥。那些石頭還會唱歌。」
雷夜注意到妹妹的三文治上塗滿了藍綠色的魚卵醬,醬料散發著濃烈的腥味,他印象中自己從未買過這些東西。
接下來連續三星期,雷夜都做著同一個夢。夢裡他站在海底的一個巨石陣中,每塊石頭上刻滿了無法辨認的符文。光希在遠處向他招手,她的嘴開始以不可能的角度裂開,露出鯊魚般的尖牙。
第四星期的凌晨,他被廚房的沖水聲驚醒。
透過門縫他看見光希站在冰箱前,生吃著一塊冷凍已久的魚。她的脖子後方更有一些東西正在蠕動,像是一排細小的昆蟲。
「我們很快就能與大人一起回家了。」光希對著空氣說話。
某一天,雷夜的好朋友,警署的陳長官在電話裡聲音發顫:「那艘救你妹妹的船已被警方調查完畢,我們發現兩年前有一首同樣名稱和型號的船在南太平洋沉沒,而那裡就是拉萊耶的位置。」
雷夜想起這個地方是來自克蘇魯神話的虛構地方,是無比龐大的海底城市,而克蘇魯就沉睡在那裡。
他翻開光希帶回來的行李,在一個袋裡找到一本浸水的日誌。最後一頁寫滿了瘋狂的塗鴉,中央是一幅巨大的章魚頭人形生物素描,旁邊寫著「克蘇魯」的字樣和「拉萊耶」的地圖,地圖詳細得仿如去過一遍。
當晚暴雨沖刷著城市。雷夜看到光希站在陽台上,對著閃電的方向做出奇怪的手勢。她的影子在牆上扭曲變形,長出無數觸鬚。
雷夜正想上前,發現整個客廳都淹沒在及膝深的海水中。光希屹立在水中央,她的皮膚上浮現出閃光的鱗狀紋路。
「大人來接我了。」光希甚至開始歌唱,雷夜看見天空是無盡的黑暗。
窗戶突然爆裂,烏雲裡伸出一條巨大的觸手捲住光希的腰肢。在消失前的最後一刻,光希變回了三年前的樣貌,對雷夜露出熟悉的笑容。
他跪在地板上,任由持續上升的海水逐漸掩蓋自己。耳邊迴盪著遠方傳來巨大海螺鳴響的聲音。他注視到那一條巨大的觸手再一次伸進屋裡,開始接近自己。
ns216.73.216.4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