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審
燕京皇城,玉階金闕,萬重朱紅。天光將斜未斜,卻早已透不過厚重的宮牆,只餘一抹冷意如陰風般,在空曠殿中回旋。
范然與蘇瑾被重重鐵騎押入宮內,雙手雖未縛,劍卻早已被繳。沿著長長的金磚甬道前行,兩側侍衛皆持金矛銀甲,目不斜視,氣息沉穩,顯非尋常禁軍。
蘇瑾低聲道:「這不是內衛,也非五城兵馬司……這些人是私軍。」
范然點頭,壓著聲音回道:「我數過了,自出冷雲嶺以來,共換了三撥護送,皆不露聲色。這批人……怕是從未離宮一步的。」
說話間,前方厚重宮門已徐徐開啟,裡頭傳出內侍尖細的嗓音:「奉金王之令,帶入問話!」
宮內燈火森然,十二根雕龍金柱上纏著紅絨繩索,四周垂下白紗,簾後隱隱有人影端坐,面前案上香爐未燃,只擺了一碗溫酒、一盤柿餅,卻半點都未動。
一名紫袍中年男子端坐在正位,眉目英挺、神色淡漠,身上佩劍未解,虎目直視二人。他便是金王,當今皇帝,執掌滿朝兵權,與江湖鮮有交集,卻聲名顯赫。
「兩位江湖人,擅入禁地,遭朝廷密探攔截,所藏隱情甚重。」金王聲音低沉,字字如鐵,「朕問你們,是為誰而來?欲圖何事?」
蘇瑾垂目不語。范然輕笑一聲,正欲開口,忽聽宮牆後一陣輕響,似有人推動機關,牆內一隱格忽然旋開,一道冰冷陰風隨之而入,將殿中燭火吹得微顫。
范然與蘇瑾同時轉首,卻見內殿深處,一道高背輪椅悄然現身。輪椅由黑檀雕製,邊緣刻著細細螭紋,輪轂無聲轉動,彷彿不屬人間。其上坐著一人,身披玄衣,頭戴白紗,面容模糊難見,惟一雙眼珠暗如沉鐵,冷冷望著二人。
「玉無生……」蘇瑾低聲道。
金王神色微僵,轉頭低聲問:「公公,你……你怎麼來了?」
那人輕輕揚手,語氣溫和:「陛下辛苦,不過接下來……由我來便好。」
輪椅緩緩前移,每動一下,皆無聲無息。玉無生抬手示意兩側侍衛退下,金王眼中閃過一抹懼意,最終咬牙退至一旁,站於紗幔後,宛如傀儡。
「范然,蘇瑾。我沒叫錯吧?」玉無生語聲細緻,聽來竟有幾分慈和,卻讓人心底發寒,「你們是風既止派出的探子,對嗎?」
范然冷笑:「既然你早知道,何必裝問?玉公公這一局,鋪得可真用心。」
「鋪得用不用心,得看你們值不值得。」玉無生手指輕點輪椅扶手,指尖泛著微光,顯是帶毒,「我派人佈局冷雲嶺,故意放出消息,引你們自行上鉤。那地方十年前埋了多少人,你們卻還敢回去挖掘。可見風既止……還是那麼相信所謂義氣與過往。不過應該沒探子了吧!好戲要上演了,我可不希望有人攪局!」
范然眼神冷凝:「你是故意讓沈青玄留下來當誘餌,又令鬼僧出手,把我們抓來……只是為了試探風伯還有多少心腹探子?」
玉無生輕笑,聲如秋蟬:「不,只是為了你們兩個。我從不與過去糾纏,但如今,過去的人偏偏又想伸手出來撥亂反正,那我就只好一個個打回去。」玉無生冷冷道:「我要殺光剩餘的義軍,包括風伯!」
他將手一抬,簾後忽然抬出一張舊冊,頁角破損,上有墨跡漬痕:「這是十年前義軍舊名冊。你們知道嗎?我當年就是抄著這本冊子,一頁頁查,一個個殺的。」
范然握緊拳,青筋暴起:「你當年……就是你……為甚麼?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對,是我。我是太監,我是罪人,但我也是當今最乾淨的那把劍。」玉無生聲音驟冷,「你以為我坐在輪椅上,就只是個半死人?你可知我膝下亡魂多少?你可知我曾親手滅掉四支兵馬司外調分支?朝中文武,除了皇上,誰敢在我面前不低頭?嗯......皇上也該低頭!而我也不想告訴你我的計畫!對了,蘇姑娘,我三年前還姓魏!」
范然此驚非同小可, 這可是犯上作亂呀!
而蘇瑾青筋暴起,眼淚簌簌地流了出來,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他眼神一掃,宮中百官無聲,只餘范然的呼吸粗重如火。
「但你也不過是個影子裡的狗罷了。」蘇瑾冷冷開口,聲音清脆。
玉無生微微一笑:「狗也好,影子也罷,咬得死人便夠了。」
他忽然按下輪椅側邊一枚暗鈕,地面隆隆一聲,原來他所坐的地方,竟是機關所在。輪椅連人緩緩沉入地下,只餘他最後一句話,飄蕩於殿中:
「把他們關進天牢……讓他們看看,江湖是怎麼被一口口吞掉的。」
殿外鐵門砰然闔上,十二金衛齊步踏入,持鎖鐵鍊將范然與蘇瑾重重綁起,押往東內城。
金王站在一旁,許久未動,直至香爐盡冷,方低聲喃喃一句:
「這朝堂江湖……早就不屬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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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生推著輪椅向金王道:「陛下,老奴出宮一會兒!」
金王嘆了一口氣:「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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