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十四章鎖筆之門

他們從書庫最後的裂縫中走出，一腳踏上那層似冰非冰的地面——聲音輕而銳，像細針刺穿玻璃薄膜，發出脆響。目光看去似不是紙，也不像土，反而像一層被壓得發亮的筆痕，一筆一筆層疊，密密匝匝，像是有人在此不斷重寫，卻始終未定稿。

前方，有一道孤然佇立的門。

不在牆上，不連任何通道，懸立於白霧中央，門框斑駁，門鎖早已滿布斑斕的鏽跡。門上刻著一行字，字體如格子般工整，像是什麼金屬物的壓痕：

【此處為黃泉墓場，非副本，非支線，非劇情節點。僅限筆者進入。】

小鬼輕聲念出這句話，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斷筆——那是他在餘頁書庫留下那行「我們還在這裡」之後，筆身自動折斷、裂痕密布，只剩下一半。但還有墨。

─喀

一聲輕響從門鎖傳出，兩人互看了一眼。

「它好像開了。」他說。

遊君看著那扇門，眼神半認真半試探：「這算是……正式邀請我們當『筆者』？」

「又或者是在確認，我們願不願意繼續往下寫。」小鬼低聲說。

沉默片刻，小鬼伸手，推開門。

門後，不是房間，而是一道極深的下沉長廊。兩側的牆面漆黑如深夜海洋，而細看能觀察出這是由無數筆劃層疊而成，其紋理如海浪波濤的脈絡蜿蜒，偶有一行破碎文字在牆中浮現，又迅速隱去。腳步聲無人回應，像是聲音溺死在這片海裡。

兩人無言前行，直到盡頭，是一間圓形書寫室。

中間擺放著一張石質書桌，桌上立著一支筆——同樣不同於小鬼曾見過的001的權限筆，那筆通體灰白，像是骨與灰混鑄，筆尖帶銹，氣息鋒銳得像刀。

四周牆面皆為白紙，每一面的主標下，密密寫滿無數的名字：失效演員、封印的筆者、已淘汰劇本、背景角色。

而書桌後，坐著一人。

不是人，更像是人影被拓印下來的印痕。他雙手扣在桌上，臉孔模糊，上身缺了半塊，嘴角卻還看得出殘留著一絲笑意。

「是……系統化身? 還是某種NPC？」小鬼低聲問。

遊君沒有回答，只看那人影抬手，推來一頁空白紙。

紙上只寫兩個選項：

【留下：你將不再是演員，成為筆者之一，獲得一次劇本書寫權。】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JjXcd4kE
【離開：你將失去筆、忘記此地，一切歸於原來劇本軌道。】

遊君看了一眼，無奈笑了。

「這算給人選擇嗎?」

小鬼的目光落在那紙上許久，手中筆身微顫，不是因為緊張，而是眼前是一種與他內心共鳴的希望。他想到自己從那堆廢紙堆裡活下來、被寫進支線、被丟入殘頁，又走進這無名之地。當劇本設定被改寫，其早就決定誰該死，誰能活時，這根筆，彷彿在問他：你要不要，自己也寫一行？

他問：「我們可以兩個人一起寫嗎？」

桌後那影子依舊無語。但就在這一刻，牆上的筆痕忽然活了過來，一筆劃出一行新字：

【可。若你們願共同承擔，筆權將分裂為雙筆，一筆書生，一筆書死。】

遊君舉起雙手：「那我選寫活的那支。」

小鬼失笑，卻沒拒絕。他點頭：「好。我拿死的那支。」

兩人同時執起筆，筆鋒落下，紙頁之上，世界微震。

牆壁之中，那些被系統封鎖的名字，有兩行字閃爍了一瞬，彷彿在訴說一個底層設定：以筆寫過一次的人，是無法真正從劇本中被抹去的。

紙頁再次合上，門扉後悄然打開。

新筆在手，還未捂熱，卻隨著發出淡淡光芒而消散，消散的光點如繁星入銀河般流向兩人的武器─裂羽、銀線。

小鬼驚訝著夢幻、不真實的景象，便抬頭尋那人影，人影卻已消失，座位處留下深不見底的洞。

小鬼朝洞裡喊一聲，只聽聲音愈傳愈遠，似無終點。

「要不……你先請。」

遊君撈起銀線束成粗繩狀:「你笨啊，你找個柱子什麼的綁上，我們慢慢降下去。」

小鬼表情轉亮，如撥雲見日:「還是你有辦法。」

而待小鬼接過線頭的瞬間，遊君控線，銀絲纏繞他的手臂，一把將他扯入洞裡。

──啊~~~

「怎麼想劇本都不會讓你就這樣摔死，你還是不會坦蕩的享受劇本。」

遊君語畢，他愣了一下，那句話說出口後，心頭閃過一抹說不上來的違和感。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uB3BNm2G
——那像是誰曾經對小鬼說過的話。他一時想不起來，只覺得那聲音模糊。

他的記憶缺失了片段，總是想不起來，最後只剩輕聲一笑。

「罷了，你這條命，我保下了。」

遊君自然躍起，如鷹般俯衝，身影消失於洞中，離開這劇本之外的墓場，朝下一個未完章節破空而去。

——而此刻，遠在某個支線邊界的霧後，001緩緩睜眼，目光落在某頁微震的權限紀錄上。

她知道，有人——在她未曾書寫的頁面上，落下了新的筆痕。那頁原本應是空白，由她執筆。但現在，有第二種筆跡，在那裡拓印成形。

是誰執筆，她心裡有數，而那頁漸漸染上如血滴於水的暈痕。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7WrpqivUx
那處不只有小鬼與遊君——黃泉鎖，也要殺去了。

它趁權限變動的鬆懈瞬間，進入了他們的所在之處。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FyaqE4S6
它不曾擁有過筆。但它懂得如何寄生執筆者的權限，利用他人的筆尖完成它自己的目標。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gkz5ozEV
這場戲，不再只是角色與筆者的拉鋸，而是一場權限與命運的對決。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rrKdS2Nr
她閉上眼，指尖輕握自己的筆桿，筆鋒尚未落下，但已準備開場。

戰局將起，筆下將不再有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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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鎖筆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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