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目的強光過後,林綾眨了眨眼,站穩身形,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是孔廟門前的風景。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BN54D6IKC
風輕輕拂過,幾張符紙自空中緩緩飄落,像某種儀式殘留的羽毛。她伸手接住其中一張,黃紙輕薄如蟬翼,符牌中央浮現出一道熟悉的紋路。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vAcjOQBeN
她皺起眉來。「時空穿越陣?」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FBAMZ5lGo
這是管理局內常用的陣法之一,擁有類似於時光機的功能,能穿越到不同時期的過去。誰會留給她一張穿越陣?
晨霧裹著煤煙,黏膩地攀附在皮膚上。林綾站在孔廟殘存的禮門前,指尖撫過被鑿去一半的「義路」石匾,石屑沾上她的指腹,像是歷史的傷口結了痂,卻仍滲著血。
身後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數十名儒生聚集在泮池遺址前,青布長衫被風掀起,像一片不肯倒下的竹林。池水已抽乾大半,露出龜裂的池底,幾尾鯉魚奄奄一息地擱在泥濘裡,鰓蓋艱難開合。
「這池水養過多少鯉魚?當年鄭經來彰化巡視,親筆題的『禮門』二字,如今竟被當作疫病溫床!」為首的老秀才聲音嘶啞,手裡捧著半塊從填平的泮池裡挖出的青磚,磚上「明倫」二字仍清晰可辨。他的指甲縫裡塞滿泥垢,指節因常年握筆而變形,此刻卻死死扣著磚緣,徬彿那是最後的聖物。
人群開始騷動。一名年輕儒生翻出《彰化縣志》,高聲朗誦泮池典故,聲音顫抖卻鏗鏘:「『泮池者,學宮之象,士子入泮,乃成其學』——這池水沒了,我們的文脈也就斷了!」他的袖口磨得發白,卻仍挺直脊背,像一桿不肯彎折的毛筆。
更多學子捲起袖口,露出瘦削手臂上刺的「文運同天」墨字,那是去年祭孔大典時,他們互相以針蘸墨刺下的誓言。林綾聽見身後賣粿的阿嬤小聲嘆息:「這些囝仔⋯⋯」話未說完,就被丈夫一把拽進屋內,木門「砰」地關上,只餘下一句破碎的尾音。
突然,一聲尖銳的銅鑼聲刺破空氣。
「妨害公務!侮辱官廳!」戴著巡查帽的日本警察從巷口包抄而來,皮靴踏在碎石路上的聲音整齊而冰冷。保正陳金土擠到最前頭,脖頸上的金鏈隨動作晃蕩,在晨光下閃著刺目的黃。他刻意用生硬的日語高喊:「太君,就是這群腐儒煽動百姓!說什麼『泮池是文脈』,根本是抗拒成為日本的子民!」話音未落,他的目光已瞥向警察腰間的賞金袋,嘴角扯出一絲貪婪的笑。
一個青衣儒生突然衝出人群。林綾認出這個人是她在路上上閒晃時看到過的年輕人,那時候他偷偷在破廟裡教孤兒認字,孩子們會笑語嫣嫣地圍著他叫張先生,此刻眼眶赤紅,手裡緊攥著一本《論語》,書頁間夾著一張歪扭的謝卡——正是林綾先前遇見的那個小男孩畫的。
「陳保正!你祖父的牌位還供在文昌祠,如今帶人來拆禮門——」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字字帶血。
話未說完,警棍已狠狠砸向他的膝蓋。張春生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卻仍死死護住懷中的書,徬彿那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林綾看見那張謝卡從書頁間飄落,上頭歪歪斜斜地畫著一個大人牽著小孩的手,旁邊寫著「謝謝先生教我寫字」。
「全部帶走!」帶頭的日本警察一腳踢飛那張謝卡,紙片在空中翻了個身,最終落在泥水裡,墨跡暈開,像是無聲的淚。
陳金土趁亂踩住張春生的手指,靴底狠狠碾磨,低聲獰笑:「你爹的病榻錢,正好當我的酒錢。」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KpOZLpk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