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EES未來交易基金會》 - 1-1-1：五十美元

他叫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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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三十秒，街上的人就會發現他身上的血跡——那沾染全身的紅，就好像另一種羅夏克測驗，覆蓋了整個前胸——。人們開始驚呼，逃離，並引起了街邊的警察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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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零六分，兩名警察掏槍，喝令海文停下。他不明所以，只能依據指示，舉起雙手抱頭，然後緩緩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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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七分，一名警察上去壓制海文，並將其上銬。而另一名則始終將槍口對準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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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八分，海文意識到自己被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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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個問題直到晚上十點十五分，才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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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你身上的血跡查出了死者身分。」審訊室裡，警方推出一張照片：「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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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文懵懵懂懂，看著照片上的那人——一名中年男子，看起來五十左右，有點禿頭，標準的職場受氣包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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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海文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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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名叫黃元生，六十二歲，就快要退休了。」警察直視著海文的雙眼：「你為什麼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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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晚上十點十五分五十二秒——海文才意識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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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耗時五小時九分鐘整，他說出第一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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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警察大人，我沒有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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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衣服上的血多到就像泡在裡面一樣，你他媽的跟我說你沒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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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警官大人！我真的沒有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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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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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證據確鑿，海文被羈押了。在警探莫飛的帶隊下，根據監視器畫面，很快的就找出了海文的移動路徑——他是從十七號公車總站離開的，根據他的親人表示，那是他上班搭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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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坐到總站下車，徒步行走約一公里，到他上班的公司。」這個看起來疲憊不已的男人，就是莫飛警探。他一邊抽著菸，一邊看著下屬送來的調查資料。「死者黃元生於他有什麼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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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莫警官。」那名警察說：「對死者親屬與同事的詢問，沒有發現死者與嫌犯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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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車司機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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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只是搭同一班車的乘客而已，不過有個共同點——他們都在總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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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構不成殺人動機，」莫飛捻熄了煙頭，然後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機時，他說：「公車司機還有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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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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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剛要點煙，愣了一下。「沒有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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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沒有……」那警察思考了一下，說：「不如說他們看起來關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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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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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那公車司機說，由於他們都是坐到總站，所以很常聊天。有的時候死者還會跟嫌犯分享一些吃的喝的，下車後還會同行一段距離……看起來不太可能是仇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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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嗎？」莫飛笑了笑，點燃了煙。「……還是太年輕了；西城有個買兇殺人案，就是死者老婆買兇，然後兇手用計接近死者，搞的關係熟絡之後，趁著一次約出來喝酒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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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探，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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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從死者的親屬身邊查，也不要從嫌犯的；查他們親屬周邊的人，看看死者與嫌犯跟他們的互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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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警官！」那名員警對莫飛行了個禮後，轉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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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是個聰明的男人，這是一條很合理的可能性。但真相，似乎沒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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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八號，早上十點。黃元生案發生後的一個禮拜，公設辯護人雷森走進南區看守所。那一絲不苟的中分髮型，冰冷無情的眼神，似乎說明了他是個怎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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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海文先生的律師，」他與櫃檯接待的人員說到：「我預約了上午十點與他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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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時間，南區警署地下停車場，莫飛剛把他的車停靠好，就從副駕駛座抓起了一個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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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便下了車。因為路途上額外投買了一杯咖啡，他花了十二分鐘才到達他的目的地——六樓的數位犯罪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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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人接待，他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並且走到科員許歐文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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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幫我看一下。」他把那個紙袋放在歐文面前，然後開始喝起手裡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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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歐文只是推了推眼鏡。「就這樣？」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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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幫我弄好這個，晚上我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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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差不多。」說完，歐文緩緩打開紙袋：「那這次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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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元生案的嫌犯家裡的筆記型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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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這句話，歐文隨即把紙袋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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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都沒看到，」他說：「拿走拿走，你妨礙我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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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一點小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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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叫小忙！」歐文語氣緊張，但仍是壓低了聲音：「這叫違法取證！你想把我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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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用這東西當證據，我要看看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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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以拿走了，」歐文斜眼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想看的東西受個人資料保護法所保護，連檢察官都聲請不到搜索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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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還沒說我想看什麼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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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看A片我可以給你五百T的資料慢慢挑，但你要看他EES帳戶裡面的歷程記錄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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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飛一愣：「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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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則無奈的表示：「類似的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只是這次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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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飛繼續軟磨硬泡到十點半，企圖說服歐文幫忙。而雷森這邊就簡單的多，他在十點半見到了海文，會客室裡二人之間只隔著一張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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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嗎？」雷森說：「我需要你EES的帳戶跟密碼，我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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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的，雷律師。」海文點了點頭：「我可以給你——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但我還記得帳號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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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森稍稍皺眉，似乎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於是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後，在十點四十離開了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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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五十五分，就在莫飛不間斷的要求之下，歐文最終只能答應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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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二十分，雷森率先在咖啡廳裡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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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三十分，雷森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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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三十二分，莫飛與歐文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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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三十五分，系統發現異常IP，強制斷聯海文的帳號，並作為警示帳戶，暫停所有登入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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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三十六分。整個調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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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作為證據，雷森告訴自己，儘管真相可能是如此，但還是不能作為無罪抗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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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我知道為什麼他會忘記這一切了。」雷森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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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能起訴他嗎？」莫飛問著自己。如果他真的忘記這一切，那又要如何證實主觀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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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的兩個月裡，他幾乎查遍了海文與黃元生的所有人際關係，都沒有任何結果——現實是他們感情很好，根本沒人相信海文就這樣殺了黃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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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播了一通電話。同時，雷森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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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南區的莫飛。」他說的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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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雷森說著：「隔著話筒我都能聞到你身上的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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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熟嗎？「能再跟你見過幾次面的情況下被你認識，我感到榮幸。」莫飛這樣說著：「明天就要開庭了，賞個臉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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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吧？」雷森說：「我們在立場上是對立的，你又是警察，不怕出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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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從海文那邊拿到他的EES帳號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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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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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交換，我可以給你透露一些明天作證時的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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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森沒來得及多思考，話筒另一端的莫飛就說：「如果你同意了，晚上八點，第三街的菈克森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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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莫飛就掛斷了電話。雷森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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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他是不是跟蹤我。」雷森這樣自言自語，因為他現在就在菈克森公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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