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火的痕跡猶在,焦土與殘肢充斥著鼻腔,但黎明的微光終於穿透了濃厚的煙塵,為這片飽受創傷的大地帶來一線病態的曙光。經過一夜的休整,倖存的凡人士兵與星際戰士一同展開了清理戰場的艱苦工作。這是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收斂忠誠者的遺體,搜集可用的裝備,清點戰損,並標記異端的殘餘,為即將到來的換防部隊掃清障礙。
凡人們拖著疲憊的身軀,臉上刻滿了昨日的恐懼與絕望。他們小心翼翼地搬運著同袍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低沉的哀悼與壓抑的沉默。而星際戰士,這些帝皇的超人戰士,則以他們特有的冰冷效率執行著任務。他們龐大的動力甲在破敗的環境中移動,如同行走的神像,檢查著損毀的車輛,清理著大型異變體留下的血肉。
李明跟隨一隊清理人員,其中包括一名身穿黃色動力甲的星際戰士。這位戰士,兄弟凱倫,沉默寡言,動作精準而有力。他們的任務是搜索一片被戰火摧毀的居住區,確認沒有殘餘的敵人或未撤離的倖存者。
廢墟散發著死亡與灰燼的氣味。他們穿過坍塌的牆壁和扭曲的鋼筋,腳步聲在寂靜中迴盪。當他們繞過一堆被爆彈槍轟塌的牆體時,眼前的景象讓李明的心臟猛地一跳。
就在碎石與廢木的縫隙中,坐著一個身影。她瘦小、衣衫襤褸,身上的布料幾乎無法遮體,暴露在冰冷的晨光下。但李明的第一個念頭並非可憐,而是——美麗。
那是一個年輕的、或許還未滿二十歲的少女。她擁有如同雪花般純粹的白髮,柔順地披散在肩頭,與周遭的黑暗與污穢形成了驚人的對比。更令人奪魂的是她的雙眼,並非帝國子民常見的顏色,而是如同最深邃的紅寶石般的鮮紅色,在那張毫無血色的精緻臉龐上,顯得異常奪目。
她的臉頰清瘦,輪廓分明,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儘管衣衫破損,卻隱約能看出纖細的四肢與優美的鎖骨。她沒有因為衣不蔽體而感到羞澀或恐懼,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凡人在戰場上常見的絕望或疲憊。她的紅眸波瀾不驚,平靜地掃視著眼前的廢墟,仿佛這裡的一切——死亡、毀滅、他們這些闖入者——都與她無關。那是一種事不關己的、近乎冷漠的氣質,讓她的美麗蒙上了一層難以觸及的神秘面紗。
李明感到一股強烈的情感在胸中炸開——那是一種夾雜著欣賞、憐惜與強烈保護慾的混合體。在見證了如此多的殘酷與醜惡之後,她的存在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脆弱卻又異常醒目。他想將她從這污穢的廢墟中帶離,將她藏起來,保護她免受這個世界的侵擾。這種感覺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強烈,超出了他目前身分應有的理智與克制。
然而,與李明的反應截然不同的是,身旁的兄弟凱倫發出了一聲低沉的、介於呼吸與咆哮之間的聲音。李明轉過頭,看見這位星際戰士龐大的身軀瞬間緊繃,手中那把爆彈槍以一種令人不安的速度抬起,瞄準了那個白髮少女。
兄弟凱倫的擴音器中沒有傳出任何言語,但李明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極度不安。那不是面對異端或異形的憤怒或警惕,而是一種更為原始、更為扭曲的反應。在星際戰士的超凡感知中,眼前的少女並非一個單純的凡人。她像是一個缺口,一個應當存在卻完全空洞的部分。她沒有凡人應有的靈魂光輝,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現實的一種否證。這種絕對的虛無在星際戰士的靈魂深處引起了強烈的排斥和恐懼,仿佛直視了某種不應存在於物質宇宙的扭曲。
在兄弟凱倫眼中,她是一個極度不安定的因素,一種不該存在的事物。對於這種不確定、無法理解且可能潛藏巨大威脅的存在,星際戰士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消滅。
「不!」
李明的腦海中甚至沒有經過思考,他的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那是一種完全出於本能的行動,比任何戰術指令都來得更快。
他猛地一個跨步上前,幾乎是撞進了凱倫的個人空間。他沒有試圖與這名身穿動力甲的超人類角力,那無異於螳臂當車。李明將全身的力量集中於右掌,不是攻擊,而是猛然向前推出,目標是兄弟凱倫動力甲的手臂之上。這不是破壞性的打擊,而是一個旨在破壞其平衡的推動。
「砰!」
即使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星際戰士,在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被一個凡人以極其精準的角度和力量推動,也難免產生瞬間的失衡。兄弟凱倫手中的爆彈槍槍口微微偏離了少女。
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李明身體前傾,左手如同毒蛇出洞,五指併攏,呈貫手之勢,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前。他沒有去刺穿對方的裝甲,只是將尖銳的指尖抵在了兄弟凱倫動力甲頸部連接頭盔的縫隙處。這個動作毫無力量可言,卻恰到好處地壓在了星際戰士最脆弱的關節之一,足以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造成足夠的威脅或不適,迫使其暫停行動。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數秒。高大的星際戰士與渺小的凡人,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對峙著。兄弟凱倫似乎被李明突如其來的行動驚到,他沒有立刻反擊,只是透過頭盔的面甲,那無形的目光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凡人。
就在這時,白髮少女的動作打破了僵局。她緩緩地站起身,如同一個提線木偶。她的紅眸依然平靜,但目光卻鎖定了李明。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伸出蒼白纖細的手,輕輕抓住了李明衣衫的邊角。那是一種近乎無聲的、象徵性的依賴,仿佛在混亂與危險中,她本能地將這個阻止了殺戮的凡人視為此刻唯一的「活路」。
「凱倫兄弟!李明!」
遠處傳來了森林森低沉的呼喚聲。他和艾力希斯,察覺到這邊的異常動靜,迅速趕了過來。
他們的身影出現在廢墟入口,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即使是超人類也難免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一個凡人軍官,雖然只是形式上,但他竟然能以一種近乎挾持的姿態,用貫手抵住了一名星際戰士的喉嚨,讓那名星際戰士處於被動的僵持狀態。
李明迅速收回了手,向兩位戰團連長行禮。兄弟凱倫也放下了爆彈槍,但他依然保持著警戒的姿態,目光不善地盯著少女。
森林森與艾力希斯的注意力很快從李明身上轉移,投向了那個引起衝突的焦點——白髮紅眼的少女。在剛經歷過『歡愉之爪』血肉狂歡的戰場上,出現一個如此「正常」、如此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少女,本身就是一件極不尋常,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森林森向前一步,他的手再次握住了爆彈槍的握把,眼神中閃爍著冰冷的決斷。在他的計算中,任何來歷不明且出現在這種地點的個體,都應當被視為潛在的威脅並立即清除。
「等等,森林森!」
艾力希斯抬手攔住了他。森林森轉過頭,透過面甲發出一個困惑的低吼。
「艾力希斯兄弟,你在幹什麼?她的來歷可疑,甚至讓凱倫兄弟感到不安。在這種地方,任何不確定因素都必須立刻…」
「我看到了。」艾力希斯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深邃感,他的雙眼——即使隔著頭盔的面甲,眾人也能感覺到那雙蘊含著靈能力量的眼睛,正穿透一切表象,直視著少女的本質。
艾力希斯緩緩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感說出了那個詞彙:
「她是一個無魂者。」
寂靜籠罩了廢墟。
『無魂者』,這個詞彙本身就蘊含著帝國最黑暗的秘密和最強大的武器。他們是被帝皇賜予祝福(或詛咒)的異類,靈魂在亞空間中表現為絕對的虛無,對任何亞空間造物或靈能都具有強大的抑制甚至抹殺作用。
兄弟凱倫的身體不再緊繃,他收起了爆彈槍,但眼中依然殘留著深層的不適。森林森的動作也停住了。他冰冷的理性瞬間理解了『無魂者』在這個戰場上,尤其是在剛剛經歷了混沌魔眾降臨之後,所代表的意義。
她不再是一個需要清除的『不安定因素』,而是一個寶貴無比的『戰爭工具』。在與混沌的戰爭中,一個無魂者,其價值或許超過了整整一個連的凡人部隊,甚至能與一名靈能者的作用相媲美,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致命。然
森林森收回了手,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冷靜,但其中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權衡與計算。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李明和那個依舊緊抓著他衣角的白髮少女。
「男人,都有兩種毛病,一是好色,二是貪權。」他貼近到李明耳邊,「對嗎?英雄奇蹟者先生?」
戰場清理仍在繼續,但對於李明來說,在發現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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