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你仰望星辰》 - 第八夜目

赤星同學每逢夜晚都會保持背對着我仰望星辰的姿態等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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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赤星同學一直都擁有一股神秘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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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赤星同學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平常我還未走向她她就已經發現到了我並像頭猛獸般奔來，這幾天卻是我去到並早已安坐好她都還未發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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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也是一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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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我默默地坐到她身後的草坪上。我沒有走上前拍打她，只因我不想騷擾她、阻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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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銀白色的頭髮猶如皎潔的明月般眩目，在晚風吹拂下於空中搖曳。絲絲髮絲散發着幻白光輝。明明穿的是簡樸的外套及長袖睡褲，卻在這漆黑的夜空下突出，強奪我眼球。就像大浴場內的水蒸氣，她的周圍環繞着這樣模糊又耀目的白色光暈。刺眼又夢幻，就像世上本應沒有存在的某種生物般如幻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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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比喻的話，就像她視線前方那相隔數億光年的星星般，閃耀而無法觸及、遙遠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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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平常在學校也沒有這種狀態，夜晚看星的她卻偏偏總會使我像現在這樣視線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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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一樣的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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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擁有照亮身邊人的光輝，像夜空星星般微弱而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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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這麼想，才會覺得平凡的她夢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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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赤星同學喜歡看星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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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我終於忍不住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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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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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罕有地沉默了。雖然舉止並無任何變化，但從那抖了一下的身軀可以看出她是聽見我的問題後正在不知思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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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白川同學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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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你每晚都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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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早點投入這片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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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在說這句話時依然背對着我沒有轉過來，所以我不知道她在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她把話說得很小聲、又吞吞吐吐，像背後還有難言之忍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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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星星嗎？好像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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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只是憑着「覺得赤星同學擁有照亮身邊人的光輝，像夜空星星般微弱而閃耀」的想法，就這麼草率地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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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天來跳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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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樣，赤星同學又突然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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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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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地附應道。嘛，雖然每晚有她主導着需做點什麼的確比什麼都不確定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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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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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般，赤星同學一邊露着傻氣的燦爛笑容，一邊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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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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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語裏語外都表現着嫌棄，我還是像平常一樣配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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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所播放的不是什麼華爾茲圓舞曲，而是我喜歡的唱跳組合所推出的其中一首歌曲。肯定又是調查了很久才知道我喜歡這首歌曲吧，畢竟不是什麼熱門的歌曲，而且在主流平台是找不到的。明明不用這麼對我在意也可以的⋯⋯真是個執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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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曲主打偏向華爾茲的風格，所以還是需要二人擁抱、互相配合才能完成舞蹈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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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摟着我的腰。我們的距離接近得即使在暗淡模糊的黑夜下，也能清晰地看見她的五官。赤星同學的手顫抖着、除了雙頰連耳根也通紅了、心跳的聲音急速得連這邊也清晰地感受到。應該是不習慣與我的距離這麼接近吧。真是的，這麼緊張就不要提出這樣令人害羞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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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雖然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滑稽，逗得我不自覺在心裏竊笑、很開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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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樣微妙的氛圍底下，開啟了我們的初次共同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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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的旋律屬高昂而輕快，能夠從歌聲中感受到女主角向男主角告白時那股平淡卻激昂的真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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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的舞技如她的唱功一樣爛。四肢不協調且不跟拍子，跟她配合把我自己也弄得像小丑一樣。可是，不知為何我卻不想放開這雙手。可能是因為沒人看見我這副丟臉的樣子；可能是因為沉浸在歌曲中；可能是因為一放手連自己也會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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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沒有放開手，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赤星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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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之下看着她呢。赤星同學正在低着頭努力調整自己那滑稽的舞姿，所以並無察覺到此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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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看之下果然銀白色頭髮如同舞台上聚光燈一樣刺眼，卻無法讓人移開視線。頭髮整齊而絲絲分明、還擁有一股洗髮水的香氣，看來是有好好整理自己後才赴約的。肌膚肉白而毛孔小，真是乾淨而漂亮的皮膚。眉毛幼長、睫毛修長。金橙色眼瞳穿透閃耀的銀白髮，直達我的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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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真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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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深呼吸一下，這麼感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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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的視線可以投放在很多其他地方上，比如說在自己的四肢上、或這星辰滿佈的夜景上，可是我卻沒有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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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我的目光早已被眼前的她吸走了吧。具體原因我也不能說清，只能夠說——赤星同學是一個讓我無法移開視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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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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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還在笨拙地整頓自己的舞姿。她一邊看着自己的雙腿一邊問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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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真爛的撩妹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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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把本來那崇拜的神情轉回平常的冷漠臉，直接地批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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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那務必請厲害的聖那大人示範一下該怎麼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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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鼓起雙頰，故作生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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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厲害到這種程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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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赤星同學已經坐在草坪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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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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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懂得跳舞，正式跳剛才也只是第一次，平常只是在看這首歌曲的音樂影片時看過那段舞蹈。像我這樣的大舞痴，又怎能教導赤星同學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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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隨着旋律擺動四肢及身體，硬着頭皮示範給赤星同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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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順着拍子擺動四肢，不知為何卻比剛才跳得更好了。手腳逐漸放鬆，沒有繃緊的感覺。四肢及身軀協調得更好，像真的沐浴在輕快激昂的旋律中。時而溫柔、時而澎湃，就像連這種細節上的張力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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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刻會突然跳得這麼好？可能是因為想證明給赤星同學看自己是有值得被她喜歡的價值？可能是因為被赤星同學直勾勾地盯着有種勝負慾作崇的感覺？可能是因為知道赤星同學對我抱有期待所以想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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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更簡單、更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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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為。看向赤星同學溫柔的眼眸，那個當下，其他都沒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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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尋找～那麼一個你～能為我生命帶來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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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繼續播放，我也由一開始的生疏逐漸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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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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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眩目呢。聖那大人肯定⋯⋯沒有我在身旁，也能這麼眩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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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不大不小的聲音穿透激昂澎湃的旋律，如尖錐般狠狠直達我的耳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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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即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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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的雙瞳失去平常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沉悶的暗橙，被閃耀的銀白髮覆蓋。她那藏於前瀏海下的雙眸就像真實的黑暗被虛假的光明覆蓋一樣，空虛而孤獨。眼簾低垂，只留下一點點視覺。頭稍微前傾、身體自然地沒有動彈搖擺。——我懂這個肢體語言背後的意思，因為幾週前我就是這樣看着赤星同學的——是崇拜。就像眼前的我是世上本應不曾存在的某種生物般，覺得我閃耀而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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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赤星同學沒有當時的我那般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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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調低沉、且像只是在喃喃自語，沒有要說給我聽的意思。陰沉的雙眸像刻意讓閃亮的銀白髮覆蓋一樣，不想讓我看見內裏的昏暗、悲傷、孤寂。赤星同學此刻所表現的，肯定不是「崇拜」吧。而是類似於「崇拜」、卻比「崇拜」更負面的某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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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所以也未能說出什麼安慰的說話。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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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求你了～別丟下我一人～～是因為你一直伴在我身旁～我才能變得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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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此刻我只想對她說出這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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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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