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你仰望星辰》 - 第二十四夜目

「老師，我感到有點不舒服，想去保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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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這請求的是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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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確認自己懷有身孕後，凌像這樣不舒服到要去保健室休息的情況就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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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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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次，老師都是像現在這樣——雖然皺起了雙眉，但還是讓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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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從前方的正門走出教室，而我擔心的視線則緊緊跟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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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同學最近經常去保健室呢。其實是想逃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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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隔壁的朋友以不屑的語氣向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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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是呢。」「不知道呢。」，如果還是以前的我，大概只會像這樣敷衍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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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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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是知情人士，我更應負起保護凌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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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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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如既往地以短句回答，只是我這次不只簡短，還配合了肯定及不耐煩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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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我也就只是說說，也用不着這麼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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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無趣地把頭縮回自己座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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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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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板着的臉比平常更嚴肅、更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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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我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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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火山最表層即將蜂湧而出的岩漿一樣，滾熱又着急、恨不得快點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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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什麼都不能解釋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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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就只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傷疤、替她擔心而已；只是因為被迫受孕了而身體頻繁不舒服需要多去幾次保健室而已，為什麼就偏要被你們這群不知內情的同學笑話和疏遠呢？連老師也是這樣，就沒想過關心自己學生發生什麼事、體諒自己學生有什麼苦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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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越想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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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下課了，我二話不說便衝去保健室找凌。或許到現在，我才明白到她當時這麼焦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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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重要的人不知好了沒般躺在保健室一段時間又沒有任何聯絡，內心是會如此焦燥難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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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沒事嗎？哪裏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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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簾子後我便激動地向眼前躺着的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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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的臉色稍微帶點蒼白、雙頰也好像剛剛吐了數次般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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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這樣，凌還是以薄弱的氣息苦笑着向我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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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呢，在校內還是第一次聽見聖那大人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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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笨蛋，現在不是顧這些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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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喝水嗎？還是需要休息？想聊天嗎？還是想怎樣？你告訴我吧，可以做到的我都會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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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生以來第一次內心這麼焦躁難耐，有種手足放在哪裏都不能安定的忐忑感。我慌張地手忙腳亂，不知道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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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愛操心呢。我沒事啦，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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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種虛弱的語氣，凌以疲倦的眼神平靜地看向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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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那麼擔心的話，聖那能答應我此刻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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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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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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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比以往更着急、也更肯定，我就這麼爽快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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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夠⋯⋯至少在我睡着之前，就這樣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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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種信心不足夠的語氣，凌像這樣請求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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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難道直到此刻我在她眼中還是像以前一樣冷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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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要給予她足夠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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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話不說便握起凌的手並緊緊抓實，以專一懇切的眼眸看着她，肯定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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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我會一直陪在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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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後，凌不安的眼眸才放鬆下來，豎起微笑後便輕輕閉上疲倦的雙眸再度踏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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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後凌便好像入睡了，果然剛剛是在勉強自己跟我交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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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因為凌睡去了而放開手。即使凌睡去了、不知道我還在牽着她，我也想靠這個舉動，至少證明我的決心——我是真的渴望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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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我的朋友們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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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看見了我牽着凌的場面，只懂一個勁地說着一些傷人的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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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理這種人了聖那，我們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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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那你喜歡她嗎？當心自己也變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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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別被這種奇怪的生物沾污自己，小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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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好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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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走吧，我要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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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解釋太多，只是以少許兇惡的語氣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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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也沒有過多挽留，只是不屑地「嘁」了一聲後便紛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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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不久，凌便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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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醒來後先是一臉驚訝地看着我及被我一直牽着沒有放開的手，接著把臉轉為一副我不理解的表情，語氣薄弱得像隨時要破碎掉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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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那，沒有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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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語句，但從那每個字都站不穩般的搖搖欲墜感也可以感受到那份強烈的不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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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凌在學校時的感覺與她不在校時的感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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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這樣像玻璃般表面堅強實際脆弱的感覺，才是真正的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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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只有在學校，她才會向我展現她最真實的一面——也就是這份單從語句也能感受到的、顯而易見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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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為我們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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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這麼說。「因為我們約好了的」什麼的，這種像只把自己責任及想法推缷在別人身上的話、這種單調輕薄的話，並不足以表達我對凌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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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轉換一個說法。把話說得更像打從自己心底裏、靠自己意識想法才說出來般說給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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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想留在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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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而笨拙的話語，雖然像這樣說出口有點難為情，但看見眼前這個在燈光下璀燦突出、而真實的眼淚，就感覺什麼都沒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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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受，順利傳達到了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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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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