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岸回到偏殿時,九阿哥竟一路尾隨而來。廊下的宮燈將少年皇子錦袍上的金線映得刺目,那張養尊處優的臉上掛著惡意的笑容。
「見過九殿下。」薛岸垂首行禮,寬大的袖擺掃過青石地面。
「欸,這次的詩集沒讀懂。」九阿哥漫不經心地晃著手中書卷,「幫我重抄註解,明天要。」話音未落,那本裝幀華麗的詩集已凌空拋來——
「啪!」
書冊重重砸在地上,濺起細微的塵埃。薛岸的指尖在空中滯了一瞬,又緩緩收回。他沉默地彎腰拾起,仔細拍去封皮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曾改變。
「臣,領命。」
九阿哥嗤笑一聲,揚長而去。薛岸站在原地,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慢慢攥緊了手中的詩集。
偏殿的燭火燃至三更,薛岸的筆尖仍未停歇。密密麻麻的註解鋪滿宣紙,連指節都泛著青白。
他知道今晚怕是無法赴約了——葉陞那傢伙等不到人,大概會氣呼呼地偷光御膳房的魚乾吧?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cVT0HyJVD
窗櫺突然傳來熟悉的輕響。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1fgr2TWDp
「嘿,薛岸!」葉陞像一縷金色的風捲進屋內,髮梢還沾著夜露,「今天怎麼那麼認真?這啥?詩集?」他好奇地湊近書案。
薛岸沒有抬頭,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墨跡有些暈開了,像是被什麼打濕過。
葉陞在殿內轉了兩圈,把玩著偷來的玉鎮紙,又翻看架子上的兵書。半個時辰過去,沉悶的空氣讓他特別不爽。
「薛岸……」他突然倒掛在床幔上,臉湊到對方面前,「你怎麼啦?」金瞳在燭光下縮成細線,「有人欺負你咯?」
筆尖猛地頓住,薛岸依舊沉默,只是下筆的力道越來越重,幾乎要劃破紙張。
「哼……」葉陞的鼻子突然動了動,一把搶過詩集猛嗅,「是誰欺負你?我去幫你討公道。」他的瞳孔完全變成貓科動物的豎瞳,指尖彈出利爪,「這上頭有股討厭的龍涎香味——」
薛岸望著眼前任性妄為的貓妖,忽然覺得那些沉重的屈辱輕了幾分。他伸手想取回詩集,卻被葉陞一把握住手腕。
「你的手在抖。」小妖怪難得正經地說,「人類真是麻煩……明明不高興,為什麼要裝?」
夜風捲著遠處的笙簫聲飄進來,薛岸看著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牆上,一高一矮,一靜一動。他忽然很輕地笑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gJPE1t7aZ
「因為我是質子啊。」
這句話他說過無數次,唯有今夜,尾音竟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撒嬌意味。
十歲心智的貓妖確實不懂「質子」二字的重量,但他能嗅到薛岸身上苦澀的味道——像被雨淋濕的草藥,又像曬過頭的茶葉。
葉陞蹲在案几邊緣,金瞳盯著那雙抄寫到發抖的手。
這個人類明明很難過,為什麼不反擊?
當薛岸終於撐不住伏案小憩時,葉陞的爪子悄悄按上了詩集封面。
妖力像滲透的墨汁般鑽進紙張纖維,在那些工整的註解間埋下細小的「種子」。
三日後,御花園傳來刺耳的尖叫。
「這、這什麼啊!哇啊啊啊啊!有妖怪啊!」尚書千金手中的詩集突然浮現幽綠妖紋,密密麻麻的註解竟扭曲成貓爪形狀,在紙頁上抓撓出刺耳聲響。她嚇得將書冊拋出,正好砸在九殿下臉上。
「不知道…..我不知道呀…..!」九殿下慌亂拍打著黏在臉上的書頁——那些他聲稱親自撰寫的註解正泛著詭異綠光,甚至浮現出「騙子」二字。
他既不能承認這非他所寫,又解釋不了妖異現象,只能支支吾吾地呆立當場。
遠處屋簷上,葉陞咬著偷來的糖漬梅子,笑得似耳朵的呆毛從髮間彈了出來。他看著九殿下在心上人面前顏面掃地的模樣,尾巴得意地翹成問號形狀。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UIxW0uDx
活該!誰讓你欺負薛岸!
而偏殿內對此一無所知的薛岸,正望著案頭突然出現的一碟櫻桃酥發愣。酥皮上歪歪扭扭地用糖霜畫著貓爪印。
當夜葉陞翻窗進來時,薛岸正在泡茶。他不經意地問:「聽說九殿下今日在御花園出了洋相?」
「噗——!」葉陞噴出口中的蜜餞,「你、你怎麼知……」話到嘴邊突然急轉彎,「肯定是那傢伙壞事做多遭報應啦!」
薛岸垂眸掩去笑意,將茶杯推向明顯心虛的小妖怪。茶湯裡映著兩雙各懷心思的眼睛。
這隻傻貓……
ns216.73.216.17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