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橙橙的夕陽正緩緩沉入海平面,餘暉如赤金般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隨著閃爍著光芒的浪花湧向亞歷山卓的海港。
面前的攤販沿著海堤密密麻麻地蜿蜒排列,一眼望不到盡頭,燈籠高高掛起,微風拂過,燈影輕搖,燈下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喧嘩不斷,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流轉,夾雜著人群的喧鬧笑語,身旁的羅潔梅茵也被這片熱鬧的景色感染,興奮地東張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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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喔,是不是有賣烤魚?我要買來嘗嘗看。」羅潔梅茵動了動小巧的鼻尖說道。
「不行,都不知道那東西有沒有毒,攤販的衛生環境看起來也不怎麼樣。」斐迪南側目看著路旁的店面,有些嫌棄地說。
「斐迪南大……斐迪南在說什麼呢?有毒的話怎麼可能拿出來賣?」為了融入平民,兩人事先說好不使用敬語和尊稱,羅潔梅茵改掉差點脫口而出的敬稱後,挑起一邊的眉毛,有些傻眼地說完,隨即邁開步伐朝攤販走去,邊走還邊悠哉地說:「斐迪南快來,你不吃就算了,但不跟緊點的話小心走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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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走丟的人分明是你自己吧?斐迪南暗自腹誹,卻仍是緊緊跟在羅潔梅茵的後面,同時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戒備著任何可能潛藏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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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潔梅茵身穿一襲杏黃色的圓領洋裝,布料輕薄柔軟,長裙垂至腳踝,裙襬邊緣繡有一圈圖樣簡單但針腳細緻的花紋,整體看著素雅端莊,夜空色的長髮整齊的盤束於腦後,髮間插著綴有虹色魔石的髮簪,隨著步伐輕輕搖曳。
斐迪南則換上一件象牙色的立領肘衫,搭配一條深棕色硬挺長褲與黑色短靴,布料雖非上品,卻熨貼得宜,裁剪俐落。
兩人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看起來就像是家境尚可的平凡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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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他們如今為何會沒帶侍從,單獨在平民街上閒逛——起因是羅潔梅茵在試裝時,和多莉閒聊間得知,亞歷山卓的平民們,在深秋時會在海邊撿拾一種特殊的貝類。到了實之日的夜晚,便聚集在海港區的廣場將那些貝類敲破,據說裂縫之間會朝空中迸射出一道火花。平民間流傳著可以藉由這樣的儀式向月神祈福的傳聞,若在夜空中綻放的火花越大越亮,就能得到越多好運。
這件事似乎強烈勾起羅潔梅茵的好奇心,她隨後甚至使用隱形藥水寫信給斐迪南,表示她想去平民區參加這個活動,斐迪南理所當然地果斷駁回,原以為她會就此消停。
然而這ㄧ次,羅潔梅茵卻異常執著,不但自己保證到秋天結束前,該做的工作事項她都會提前完成,還執拗抱怨著,斐迪南以前都可以讓養父大人丟下工作去平民區玩,為什麼她明明一直有努力工作,卻不能偷偷去,真是偏心……
在她的軟磨硬泡下,最後斐迪南無奈妥協,勉強答應讓羅潔梅茵偷溜出來,有限度地參與部分的活動。
羅潔梅茵不被允許參加敲破貝殼的那段儀式,只能在旁觀看,因為不知道擁有豐沛魔力的她,若觸碰到那個貝殼會發生什麼事情,而且會噴出火花這件事聽起來就非常危險,怎麼可以讓體弱的羅潔梅茵靠近,幸好,對此她倒也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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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以前齊爾維斯特溜出城堡的把戲,會由我策劃並在亞歷山卓實行……要是被他知道的話,肯定能笑出淚來。
斐迪南僅是稍微想像了下那個畫面,太陽穴便隱隱作痛。他立刻抽離思緒,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羅潔梅茵身上,把那些紛亂的想法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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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羅潔梅茵似乎已向攤販點完了餐點,正低頭在腰包中翻找著。
難道沒帶錢嗎?斐迪南走近她。羅潔梅茵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附近,只消從她身後稍稍俯身,便能將她包內一覽無遺。
原來羅潔梅茵雖然帶了錢,卻都是銀幣和金幣。多半是背著近侍們,從自己的私庫中偷偷摸摸取出錢袋,沒留意到這細節,雖說就算意識到了,也未必能開口要求近侍換些零錢給她。總之,這麼大額的貨幣,這些露天攤販根本找不開。
「我來付吧。」斐迪南淡淡開口,從懷中取出幾枚銅幣遞給老闆,順手接過幾串烤物。
「啊!謝謝,晚點我再——」
「不用了,這點小錢,不需要在意。」他打斷羅潔梅茵的話,並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往前走:「你還想吃什麼,一次買完吧。」
「果然斐迪南也肚子餓了吧。」羅潔梅茵打趣道。
「笨蛋,一次買齊是為了方便一起試毒,否則多麼浪費時間。」斐迪南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羅潔梅茵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竟會得出這種結論。
羅潔梅茵被瞪也不惱,只是苦笑著喃喃道:「還是得試毒嗎?」便繼續物色下一道美食了,斐迪南靜靜地緊跟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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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羅潔梅茵又陸續買了幾樣餐點,兩人便在休息區找了處座位,將食物擺上桌。斐迪南逐一取出食物的一部分,在上頭滴了幾滴藥水,開始檢查是否含有毒物。
「斐迪南,這烤魚驗完了的話,我可以先吃嗎?冷掉就不好吃了。」羅潔梅茵伸手想拿一串烤魚,但馬上被斐迪南制止:「等等,我還沒驗完,你放心,不會讓你吃到涼掉的餐點。」
羅潔梅茵便乖乖收回手,在一旁靜候。片刻後,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道:「忘了買喝的。斐迪南給我點錢,我很快買回來。」
「我跟你去吧。」
「不用啦,就在旁邊而已,你坐著也能看見。」羅潔梅茵朝不遠處一個飲料攤指了指,距離大約十來步的距離,的確不遠,就算發生什麼事也能即時應對。
「好吧,有什麼事情就叫我。」斐迪南點點頭,又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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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潔梅茵離開後,很快地,試毒便已完成。斐迪南抬起頭,正好看見羅潔梅茵已經買好了飲料,步履款款地走來。
金與橘的天光傾落在她身上,裙襬隨之飄動,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如夜色般柔順的髮間,也映出淡淡光圈,髮簪上的虹色魔石輕輕晃動,在她身後落下細碎微光。羅潔梅茵端著手上的飲品,小心翼翼著避免灑出來,而對身後的異樣一無所知。
斐迪南的目光一瞬間銳利了起來。
在她身後,有幾名男子站在攤販旁頻頻回頭,幾雙眼睛明目張膽地打量著羅潔梅茵,他們短暫交換了眼神後,就跨著大步接近羅潔梅茵——
然而他們才剛走幾步,斐迪南已快步上前,神色冷肅地在羅潔梅茵身後伸出一隻手臂,隔絕來自於那群人的視線。
「咦?怎麼了嗎?」羅潔梅茵一臉錯愕,眼睜睜看著斐迪南無預警從她身側越過,語氣裡帶著困惑。
「……沒事,快回去吧。」斐迪南語調低沉,眼神卻緊緊盯著那幾人。
一發現兩人是同行的,那幾名男子便悻悻然轉身離去。
斐迪南冷冷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直到那幾人消失在人流中,他才鬆開緊繃的肩膀。
他這時後知後覺,自己方才下意識想將羅潔梅茵如過往般,以披風將她護在身後,可是現在穿著平民裝束,並未披掛那件代表身分與保護的披風。
接著,另一個念頭突如其來地出現,只要羅潔梅茵繼續走在這街道上,之後就還有可能繼續被其他男子不加掩飾地注視、被他們覬覦,而他卻無法阻止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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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有什麼正在慢慢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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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純粹的警戒,也不是單純的不安,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的情緒——彷彿是某種無形的佔有慾,無聲地在心底滋長,令斐迪南內心感到隱隱焦躁,卻無從宣洩。
「斐迪南?」羅潔梅茵偏著頭,金色眼眸中倒映著斐迪南的面龐,透著幾分疑惑。
「……走吧。」斐迪南面無表情地道,和羅潔梅茵並肩回到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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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斐迪南也檢查了羅潔梅茵買回來的果汁,等待藥水反應的空檔,兩人安靜地享用了餐點,羅潔梅茵似乎吃得津津有味,至於他則因心情煩悶,對食物索然無味,只象徵性吃了幾口後,就繼續完成果汁的試毒。
有那麼一瞬間,斐迪南認真思考著該用何藉口,才可以正當又迅速地將羅潔梅茵帶回城堡,此後永遠不再讓她踏上這裡的街道。
但轉念又想到,自己這副反應過度的模樣,不是跟埃維里貝如出一轍?斐迪南以前從未想過,此時此刻的他竟可以對於生命之神藏起土之女神的舉動,產生如此深切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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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斐迪南大人,讓你陪著我來平民區。」羅潔梅茵忽然開口打破沉默,語氣歉疚。
或許是因為周遭沒有其他人,也或許是因為她心裡有些愧疚,所以羅潔梅茵重新用了敬語。
「嗯,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斐迪南語氣冷淡說道。
「雖然斐迪南大人吃不慣平民食物,但是我吃得很開心唷,為了答謝斐迪南大人,回去後我會更努力工作的!」羅潔梅茵並未留意到之前的異狀,自顧自地認定斐迪南是因口味不合,才會心情不佳。
「努力工作,是你身為奧伯的本分,談不上是對我的回報吧。」斐迪南也無意糾正,他眼光掠過羅潔梅茵的臉頰,注意到她嘴角沾了點食物的油光,便拿出帕子輕柔地替她擦拭。
「那,斐迪南大人有想要的東西嗎?」羅潔梅茵瞇著眼睛,順從地任他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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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
從今往後,不要再隱藏身分,好讓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徹底認清楚自己的地位,絕不容他們再有半分接近你的機會,更不准你輕易離開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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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語霎時在斐迪南的喉嚨中滾了好幾圈,最終仍未能說出口,被他重重咽回腹中。
「再說吧。」半晌後,斐迪南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不然,給你捏捏我的臉?」
聞言,斐迪南眼神一黯,指尖隔著手帕傳來她臉頰柔嫩的觸感,他不禁感覺口舌乾燥,湧起了一股想在上面留下一個吻的衝動。
當然,斐迪南身為尤根施密特內,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保持理智與分寸的模範貴族,絕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親吻羅潔梅茵。
盡管如此,他瞧著眼前對他內心所想絲毫未覺,面上天真無邪的羅潔梅茵,胸口不免感受到一陣不平衡的惱火,於是斐迪南便豪不客氣地捏了下她的臉。
「好、好痛!」羅潔梅茵哀叫著,眼眶頃刻間浮起淚光。
斐迪南這才滿意地放開手,面露微笑說:「待我想好要什麼,再跟你說。」
「都這麼用力捏我的臉了,還想要討東西……」羅潔梅茵啜著剩下的果汁,不滿地嘟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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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直到斐迪南抬眼望了望漸暗的天色,淡聲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去參加你心心念念的活動了。」
聽見這話,羅潔梅茵立刻精神一振,伸手搭上他朝自己伸出的掌心,輕巧起身。
平時她站穩後,斐迪南便會將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臂彎中,予以護送。
今日卻不同以往,他僅是輕輕牽著她的手。
察覺到羅潔梅茵疑惑的目光停留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斐迪南面不改色地問道:「不是要融入平民嗎?」
她這才恍然大悟,平民情侶或夫妻走在街上,自然不會像貴族那樣拘謹守禮。
因此羅潔梅茵沒有再多說什麼,安靜地任由他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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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只是輕輕相牽,斐迪南依然能感覺到從羅潔梅茵掌心滲出的微弱魔力,好似溫暖的水氣,不至於讓他感到不適,但仍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拘束感。
不過真正令他感到不自在的,不是魔力本身,而是這種放下貴族矜持、以這般直接親暱的方式,在公眾場合展現兩人關係的情境。
理性上,他知道這樣做能有效地讓旁人看出羅潔梅茵已有伴侶,避免再被不長眼的人關注;但感性上,他卻也為這份名正言順的互動感到難得的滿足,羅潔梅茵的小手就這樣落在斐迪南的掌心中,柔軟、溫熱,無所抗拒。
這種情境對他而言既陌生,又隱約伴著曖昧與悸動,他不習慣,但無意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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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羅潔梅茵顯得神色自若。
或許是因為現在是平民的身分,她也順便把對表情的控制一併拋開,將情緒都表露在臉上,看來全然沒有半分彆扭。
斐迪南才突然想起,羅潔梅茵小時候經常和路茲手牽著手回家。
有沒有可能,對她而言,這樣的互動從來不具特別含義,只是童年的習慣、親友的日常?
這樣的認知,如一盆冷水自頭頂傾瀉而下,躁動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說不上來的失落,這份心動,原來是他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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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斐迪南在暗自神傷時,羅潔梅茵正暗暗觀察街上的情侶們,她發現他們似乎不僅僅是單純牽著手。
下一刻,羅潔梅茵慢慢地移動手指,悄聲無息地改變了兩人牽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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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兩人相牽的手,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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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根指節都貼得那樣緊密,宛如齒輪嚙合般嚴絲合縫,那彼此相互交纏的手指,彷彿每一寸肌膚都不願分離,分不清掌心間不斷升高的熱意,究竟是屬於誰的溫度。
有這麼一瞬間,斐迪南幾乎忘了呼吸,他留意著羅潔梅茵的表情,加深一些手上的力道,同時將羅潔梅茵拉得更近些,接著餘光便瞥見她耳根泛起一抹緋紅,他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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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他一廂情願。
他與她,確實擁有著同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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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新發現的認知,重新點燃斐迪南胸膛內的躁動,鼓動如雷的心跳聲幾乎要將整條街的喧囂全數掩去。
「怎、怎麼了?」羅潔梅茵察覺到斐迪南的視線,微紅著臉問道,語氣帶著一點難為情。
「還以為你早就習慣了,看來是我想錯了。」
「斐迪南才是,你也太淡定了吧!太不公平了!」
雖然不知道不公平在哪裡,但是斐迪南其實內心並不平靜,不過是長年來已習慣控制表情,不讓他人輕易看清情緒罷了,儘管羅潔梅茵已是少數能從他些微表情變化中,解讀他所想的人之一,但此刻她頂多只能看出斐迪南的心情很好。
自然,這種事情不用老實告訴羅潔梅茵。
「呵。」
「真氣人……」羅潔梅茵鼓起臉頰,過了一會,她像是想到什麼般,紅著臉解釋道:「而且這跟有沒有習慣沒有關係吧,會、會這樣子牽手,我也是……第一次嘛……」
「這樣子?」斐迪南壞心眼的低聲重複。
「就就就、就是這樣!像情侶這樣!」羅潔梅茵一下語無倫次,連脖子都紅了:「啊!雖然我們只是未婚夫妻,好像也不是情侶?但不是要融入周遭嗎?唔,我覺得這樣更融入,難道不是嗎?」
「嗯,你做得很好。」斐迪南同意道,羅潔梅茵便揚起笑容,如初升朝陽般燦爛耀眼,似乎她剛才的羞赧與結巴,全是為了這一刻的快樂鋪陳。
真美,斐迪南想,甚至忍不住希望時之女神德蕾梵庫雅,能夠讓時間走得再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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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月色降臨時抵達了廣場,人潮洶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神色,有許多人捧著螺旋狀的銀色貝殼,紛紛朝廣場中心聚集,不約而同的行成一圈圈圓環狀的隊伍,儀式似乎還要一陣子才會開始。
「你在這邊等我一下。」羅潔梅茵邊說邊試圖鬆開相牽的手,卻被斐迪南反握得更緊。
「你要去哪裡?」
「我只是要去洗手間而已。」羅潔梅茵傻眼道。
「……快去快回。」斐迪南說著便鬆開了手,內心不免有些尷尬,然而表情依舊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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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潔梅茵成為奧伯後,其中一項德政就是在城市內廣設公共廁所,大幅減少平民隨地便溺的陋習。 斐迪南望著羅潔梅茵的背影漸漸遠去,遠處的女性洗手間正大排長龍,想來她一時半刻回不來。
他便尋了個可以看見入口的角落靜靜候著,一邊百無聊賴地盤點著明日城堡內的各項行程。
約莫站了十來分鐘,身旁忽然出現兩道靠近的氣息。斐迪南微微側頭,看見兩位成年女性笑意盈盈地走近他。
「你好。」其中一位黑髮女子輕聲和他搭話,笑容甜得發膩。斐迪南短暫掃了她們一眼,便立刻移回目光,看向洗手間方向,不發一語。
「請問這位男士,是在等女伴嗎?」另一位金髮女性跟著開口,視線順著他落向的方向,揣測地問。
「嗯。」斐迪南簡短回應,期望兩人能有些自知之明,別來煩他。
然而黑髮女性似乎毫不介意,反而往另一個方向指去,語氣柔媚:「其實我們就在那家餐館當女侍。男士總有些……普通女人無法滿足的需求。我們的技術非常好喔,隨時歡迎你光臨。」
「不需要,你們找別人吧。」斐迪南輕蔑道。
「哎呀~別這麼冷淡嘛。」金髮女性卻反倒得寸進尺,故作嬌態地湊得更近,豐滿的胸脯幾乎就要貼上他的手臂:「為了男士這樣身分的貴客,我們會準備最美好的夜晚、最貼心的服侍……」
斐迪南冷冷對上金髮女性的目光,放任魔力溢出,使出震懾,沉聲一字一頓地道:「我只說一次,滾出我的視線。」
兩名女性見到斐迪南的瞳眸出現異樣的虹彩後,頓時臉色大變,驚恐萬分地踉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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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迪南絲毫無意浪費時間與心神在旁人身上,轉回頭望向洗手間方向,恰好看見羅潔梅茵正穿越人群朝他走來,他立刻迎上前,伸手牽起她的手。
「剛剛那兩個人是誰?」走了幾步後,羅潔梅茵偏著頭問道。
「來推銷的蠢貨。」斐迪南不假思索地回應。說出口後,他忽然有些在意——她方才是否也看到了那些女子靠近他?會不會像他早先那樣,產生些不愉快的情緒?
因而他又問:「你會好奇他們跟我說了什麼嗎?」
「咦?不是來推銷的嗎?反正你肯定沒給他們好臉色吧。」羅潔梅茵打趣道。
嗯,她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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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才一下子人就變好多,現在好像擠不進去了。」羅潔梅茵四下張望,舉目所及皆是人潮。她個子不高,為了看清前方的儀式,只能踮起腳尖,無奈地嘆道:「看不到前面……」
斐迪南抬起頭辨認方向,接著領著她轉身離開,朝旁邊一條小巷走去。穿過小巷後又轉了幾個彎,兩人拾階而上,沿途彎彎繞繞,最終來到一處隱蔽的高台,俯瞰整個廣場,視野開闊,從這裡望出去,整個廣場如畫卷般徐徐展開,景色一目了然。
「好厲害!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羅潔梅茵驚喜地問道。
「這只是事前準備的一環。」斐迪南語氣平淡地回應,像是早已料到她的反應。
「好像剛好要開始了!」羅潔梅茵語氣雀躍,眼神閃閃發亮,整個人不自覺地往欄杆前湊近了些。
話音剛落,廣場中央就有一束火光猛然竄升,高空中炸響一聲清脆的「碰!」,緊接著如號角齊鳴,十數道色彩斑斕的光束接連衝破夜幕,在群星之間綻放開來,如盛放的焰花,將整個夜空點亮得如夢似幻。
海港區彷彿沉入了一場光的潮汐之中,街道、人影、屋舍皆籠罩在瞬息萬變的光影之下。星光與火花交織在天際,如在星空上灑落萬千流光碎玉,閃爍不定,令人目眩神馳。
「好美……想不到還能在這邊看到『煙火』。」羅潔梅茵仰望夜空,眼眸盛滿光芒,語氣中透著不可置信的驚喜與一絲鄉愁。
斐迪南不知道『煙火』是什麼意思,直覺告訴他,那應是來自於羅潔梅茵夢中世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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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不重要——只要是能讓她露出這樣神情的東西,他便會記住。
火光倒映在她眼裡,臉龐在光影下明暗交錯,輪廓柔和得彷彿隨時能夠融進夜色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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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起,他不再看天。
他眼中最美麗的,不是夜空,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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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儀式進行,炸裂聲變得密集而震耳欲聾。
羅潔梅茵歡喜地轉過頭,似乎對他說了些什麼話,斐迪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聽不清她的話語,火光迸裂的聲音太過響亮。
於是羅潔梅茵拉了拉斐迪南的衣袖,示意他彎下身,斐迪南彎腰後,羅潔梅茵湊近他的耳邊,吐氣如蘭,帶著微熱與香甜的氣息,弄得斐迪南有些心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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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斐迪南大人,能和你一起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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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羅潔梅茵,在她金色的雙眸中,倒映著星光和他的身影。
斐迪南尚未來得及說什麼,身體便下意識動了。他的手輕撫羅潔梅茵的臉頰,吻上了她的唇。
「!」羅潔梅茵驀地睜大雙眼,小臉瞬間滾燙如火,掌心下的肌膚也熱得驚人。
斐迪南回過神後,內心掠過一絲遲疑,他是不是太衝動了?羅潔梅茵會推開他嗎?或是他應該馬上放開她?
可預期中的排斥沒有到來,羅潔梅茵只是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身體微微顫抖著。
得知自己被羅潔梅茵接受後,斐迪南不禁感到驚喜和不可置信。她的唇柔軟得如雲如霧,輕輕一觸便令人沉溺,他幾乎無法克制地加深了這個吻,舌尖自她微啟的唇間探入,接著感覺到她的魔力自唇齒之間流入——
——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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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迪南凝視著她顫動的纖長睫毛,眼角似乎沾著淚珠,隨著他的動作變化,她的眉眼也跟著幾經變幻,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漸漸地,羅潔梅茵似乎開始感到難以呼吸,她睜開眼,對上斐迪南的眼眸後,羞憤交加地輕輕推開斐迪南,氣惱道:「這種時候不是該閉上眼睛嗎?斐迪南大人真是不懂情調!」
「我不想錯過你的表情。」斐迪南仍是平淡的語氣,卻因情緒未歇,嗓音中多了幾分低啞,充滿磁性和魅力。
羅潔梅茵的臉頰再度染上更深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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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已經結束,夜空和城市重新歸為寂靜。
斐迪南將羅潔梅茵摟進懷裡,下頷輕輕擱在她的髮頂上,彷彿有些不知足地輕嘆一聲。
「並不是『檸檬味』呢。」羅潔梅茵輕聲說道。
她是在說親吻的感想嗎?斐迪南忍不住輕聲笑起來:「你的魔力異常甘甜。」
「是甜的嗎……」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可以想像,她此刻一定是那種心情複雜的模樣。
「……我似乎變得越來越貪心了。」斐迪南輕喃道。可能是因為此刻身邊只有羅潔梅茵,也可能是身在平民區的氛圍讓他不自覺鬆懈,平時不可能訴之於口的心聲,竟自然流露出來。
「自從在供給室被你拯救後,比起為了全局著想,我更優先實現自己的願望,今天也是,差點就不顧你的想法,直接將你帶回城堡了。」
「那可不行呢,我期待這一天期待很久了。」羅潔梅茵輕笑道。
「你倒是不在乎我身邊有沒有其他異性靠近。」斐迪南冷哼一聲,語氣中竟透著幾分委屈。
「並沒有不在乎唷……不過我更相信斐迪南大人,不會做任何讓我難過的事情。」羅潔梅茵往他的懷裡蹭了蹭,像是在汲取屬於他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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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迪南整個人猶如在蜜裡化開一般,無論何時何地,羅潔梅茵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總能牽動他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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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願意選擇他,真是太好了。
和她一起生活在亞歷山卓,可以說是斐迪南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甚至會懷疑,會不會一覺醒來,一切都是夢?
不,就算是夢也無所謂,醒來後,他依然會不擇手段地找到羅潔梅茵,讓她願意再次選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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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我要什麼了。」斐迪南低頭看向羅潔梅茵。
「斐迪南大人想要什麼東西?」
「不是真心的也沒關係……我想聽你說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羅潔梅茵毫不猶豫地回望著他,眼神清澈又真摯。片刻後像是受不了的模樣笑著說:「倒不如說,事到如今還在說什麼呀?不是很明顯嗎——」
話語未落,斐迪南再次吻了上來,是個比剛才更深的吻,溫柔又熱烈,蘊藏著銘刻於心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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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在他們身邊靜靜流轉,月色與星光做了最溫柔的見證。
此刻,他們只願停留在這不被打擾的幸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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