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午後陽光，斜斜灑落在木質地板上，溫柔地映著塵埃的飛舞。空氣安靜得能聽見鉛筆芯在紙面滑動的聲音。我正低頭看著窗外，一棵校舍後方的銀杏樹，我喜歡陽光透過樹蔭產生的細碎光點。
篠原晴翔用筆尖輕敲我的桌角。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jFVFr7nu
「喂，律。」他故作神秘壓低聲音湊過來湊過來，「今天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參觀社團？反正你應該還沒決定要加哪個社團吧？」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oaVy0ONF
「我很忙，沒什麼時間。」我撒謊。通常我都是回家部的，因為不太喜歡交際，雖然喜歡但也不太在眾人面前繪畫，而且在家中的咖啡廳幫忙或找個位置作畫讓我覺得很放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sRTIMaqa
「亂講，你才剛轉來沒什麼事情吧？」看我一副「被說中了」的表情，他咧嘴一笑，「就知道。來吧，讓我這個資深前輩帶你開啟青春社團巡禮！對了，你前面的久野也是輕音部的，是吧，日和同學？」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WzhtXgNn
我眉頭輕蹙。他說得太輕鬆，但那個名字仍讓我稍微頓了一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atMmopHf
——日和。久野日和。原來她叫做這個名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E1tZivLi
窗邊坐著的她，正低頭看著課本，聽見我們的對話中點名到她，轉過來點了一下頭之後，又繼續做著自己的事側臉被餘光勾出柔和的輪廓。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誰的視線能打擾她的專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YpggzZRD
我不知道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注意到她的。也許是因為她總坐在窗邊，也許是因為她的身上，有一種我畫不出的安靜。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8h9SUBb1
§
第一站是美術教室。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WeVzkRfPZ
教室空間寬敞，牆上掛著歷屆學生的油畫與素描作品，空氣裡混著畫布、顏料與松節油的氣息。陽光斜照在玻璃窗台上的石膏像上，像是給它們披上了時間的薄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lCxlYKbp
「神谷！人我帶來了喔！」晴翔大聲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b1B7PZ6k
一個銀髮少年從畫架後探出頭來，眼角還沾著一點炭筆灰。他單手插著口袋，懶洋洋地走過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q1NvrtAF6
「這就是轉學生？」他打量我一下，眼神帶著沒掩飾的興趣。「你畫風還不錯，上次那幅是你畫的吧？看起來像一個讓人舒適的咖啡廳，圖放在後牆那裡，我覺得蠻乾淨的筆觸。」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WhzEVlVlY
我微微怔住。他認得我的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0YnFPxhx
「我們是同班啦。」晴翔拍拍我肩「他前幾天課堂上交的作品被老師拿來展示，我也嚇了一跳。現在機會來了，美術部正在找人補展出人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S1kOcnL3
「……我不擅長畫人。」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SrYEpPU9
我下意識開口，話語出口的同時，手卻輕輕握緊了衣角。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BJVgW5Cq
那是一種多年來養成的自我防衛。畫人——尤其是畫出人的神情、眼神、靈魂——對我來說，總像是踩進一塊曾經碎裂過的地板。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llo6AYKy
神谷沒有嘲笑，只是斜了我一眼「畫風能騙人，但眼神不能。我覺得你有觀察的能力，只是不敢畫出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AHkVVmcF
我下意識迴避他的眼神，看向他背後的牆壁。突然有一幅畫吸引我的目光——那是一幅速寫，少女低頭坐著，五官模糊卻有種熟悉的輪廓感。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BeVq8gylF
……像極了日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8uyjdi4T
「你們最近在畫人？」我低聲問。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a87e8IYo
「嗯。為文化祭提前準備。人物速寫、場景草圖，還有視覺設計——如果你想試試，也歡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oehBk2RQ
「你們這樣太早了吧？不是還有體育祭嗎？」晴翔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S9t1YdxV
「……你覺得我們這種豆芽菜要怎麼融入體育祭？」神谷無奈的嘆氣反問晴翔。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71J7npdF
但我還沈浸在他剛剛的答案，沉默。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i8O4KGUL
畫人，是我最不願碰觸的領域。但也許——也許我開始想挑戰那塊空白。
§
接著，他拉著我拐進校舍另一側的樓梯間。二樓的一間榻榻米教室，拉門一打開，一股和煦的熱氣與茶香撲鼻而來。
「這是茶道部的開放日。安靜到你以為來到另一個世界，對吧？」他壓低聲音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9se1Rfy8
我們坐下聽完一場茶道示範，部長是一個長髮披肩的女性，語調穩重而溫柔，舉手投足之間除了從容自若，也十分的有氣質。「不必在意禮節也無妨，況且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忙，先離席了，招待不周深感抱歉，你們隨意即可。」她端出和菓子點心，並親自動手沏茶，待我們欣賞完沖茶的流程之後，這麼說著暫時離開現場。我輕輕端碗，不自覺地回憶起她動作的優雅曲線。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His4zUKy
「如果你喜歡安靜，其實蠻適合來這裡的。」晴翔一邊咬著和菓子小聲說「但我是不行，坐太久腿會麻。就算我曾經喜歡這裡的前社長學姐也沒辦法靠意志力撐下去。」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Xv2pO7fD
「等一下，你剛剛是不是說出來什麼不得了的話了？」我聽到他的話差點嗆到，但也稍微咳了一下子，緩和下來之後開口問道。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71TQBVx5
「喂！你的尊重呢？不尊重我好歹也尊重一下這氣氛吧？」晴翔故作不悅。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0Ai6RvnB
「抱、抱歉，因為這句話從你嘴巴說出來有點突兀……」我悶笑著說著，第一次聽到他主動聊自己喜歡的人。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7CkOaurt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畢竟去年在看完社團展覽後一堆人都被她迷倒了。」他撓了撓臉頰「不過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我也已經死心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gBaJcIpp
「你喜歡她哪個地方？」
「唷～好奇起來啦你小子？」他爽朗的笑一笑「我只是覺得她很文雅，卻又有一絲活潑跟小任性，然後身形嬌小可愛可愛的，像一隻貓一樣，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你喜歡嬌小可愛又如貓一般的人，這件事比較有意思……我忍不住在心裏揶揄他。但我微笑著沒有回應。後續的時間也只是腦中悄悄記下了茶煙飄散的樣子。
§
「下一個，我自肥一下——籃球部！本大爺是部長喔～」晴翔突然換了副模樣，笑得一臉陽光。
體育館空氣濕熱，球鞋摩擦木地板的聲音此起彼落。場上正在進行練習，晴翔一登場便被歡呼聲包圍。他接過球，跳起投籃，動作流暢得像職業球員一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6Ccozncyp
「介紹一下！新來參觀的小學弟，大家秀給他看一下我們的厲害吧！」他朝我走過來一邊大喊著「加緊練習！不然進不了全國大賽喔。」
「我記得我們同班？」我無奈地看向他。
「哎呀讓我耍個帥又不會怎樣，我很想這樣做一次的說，當然要趁新生的社團展覽之前排練怎麼當一個帥氣的前輩吧？」他理所當然的講「而且你入部的話我會特別關心你這個小學弟唷～」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LowqBDdJ
「走吧，我們去參觀下一個社團。」我開玩笑的說，果然他還是開玩笑對待的方式比較令人放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G6DILYJi
「哎～不要啦～對了，律你也來投一球吧！」他跑過去部員那邊，討了一顆球遞過來給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VhtIOibA
我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接了下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xscqvq3G
站在三分線稍微熟悉一下，第三顆球開始就進了，後面又連續連續進了三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gk7F1U6w
看來身體還記得動作。我嘗試上籃，球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準確入框。
「哇靠，你騙我說不擅長運動啊！」晴翔大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kQgpjX7o
我搖頭「我只是……不擅長應對太熱鬧的地方……」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0zdASQ3bu
「好吧，看來把你抓入部無望了。」他聳聳肩「但以後比賽需要外援的時候可以找你吧？」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eZ8izi6X
「當然，我有空而且你們不嫌棄一個沒參加過練習的部員的話。」我想了想，微笑回應「但偶爾陪你打個球還是可以的。」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oRBnaQL2
「哦？口氣不小嘛，敢約我單挑。」聽到我的答案，他也露出笑容「但這樣就沒時間了，我們先去下一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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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音樂教室。
一打開門，音樂便如瀑布傾洩而出。強烈節奏與吉他撥弦交織在午後空氣中震動著每個細胞。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11QIUzo0z
晴翔抬高聲音喊：「我們是來參觀的啦——」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MHl4ILQx
話還沒說完，我就看見了久野日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jriU0jZ7
她站在一架電子琴前，側臉微仰，手指在琴鍵上流暢滑動。那不是什麼炫技演奏，但她的專注神情讓整間教室都靜了下來。彷彿所有的光與音都順著她的指尖流動。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ZnH4KG19
那一瞬間，我幾乎忘了呼吸。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qNHm8hix
「她是鍵盤手。」晴翔為了讓我聽到聲音湊近說「雖然她屬於那個比較新組的樂隊，平常也不太說話，但實力很穩。跟小萌搭得還不錯——主唱啦，短髮、個子小小的那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9pRVvRTm
我點點頭，視線仍停留在她身上。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eZAg4eqE
這樣的她，我想畫下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N5bokpMi
第一次，我產生了想畫某個人——真實的人的樣貌——即便她還是沒有正眼看著我，我也沒有與她對視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Zs5yPgo7
「律？」晴翔揮了揮手。
我這才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7fhpoU1V
「……你都看入迷了欸，確定不考慮輕音部嗎？說不定你也會樂器？像那種……小提琴系文藝男子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sqoA0unf
「不適合我。」我低聲說，我也不敢承認自己看的究竟是樂器、整體的樂隊，還是某個特定的人。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fr0CFCWj
從輕音部出來後，晴翔興致未減，「怎樣？再走走，還是先休息一下？」
「那就再一個吧。」
§
弓道場在校園邊緣。白色道服的學生一列列站好，空氣彷彿也被他們的靜默牽引，凝成一種張力。每當弦聲響起，箭矢刺破風的瞬間像是一道詩。
「這個部，冷酷型女生超多，而且都很像反派角色——平胸、眼神兇巴巴的。」晴翔小聲說「你看！像現在在射箭那個，看起來根本是大姐頭嘛哈哈哈哈——」他笑的一半意識到有些大聲，急忙安靜下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e3wO6kHC
但似乎還是被聽到了，只見那位女生射出的箭偏離靶心不少，結束動作後瞄了過來，看向我們幾秒，似乎有話要說一般準備走過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9htq3Loo
「啊啊啊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這就迴避！」晴翔趕緊帶著我跑掉，我瞥了他一眼，他還真是大剌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PkmlUQz4
後續我帶著歉意回頭，只見那名金髮女孩正回頭靜靜收弓，像某種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人影。弓道，讓我聯想到構圖、呼吸與停頓，那些在畫裡尋求平衡的元素。
很美。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待在甜點咖啡廳的樓下，燈光溫暖柔和，檸檬塔與伯爵茶的香氣混著咖啡味瀰漫在空氣裡。母親正在擦拭櫃台，看到我上樓時抬頭笑了笑。
「今天還好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FEhsY2bC
「……嗯，同學人不錯。」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6z62sulC
「太好了！原本想說突然轉學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但你都這樣說了，至少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希望你可以多分享生活給爸爸媽媽聽。」
我回到房間，把窗戶打開，讓夜晚的微風灌進來。桌上擺著素描本，我盯著那張乾淨的紙張看了很久，指尖顫了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ChEZrrBR
然後，我畫下了她的身影。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jETYqA6C
坐在琴前的姿態，低垂的馬尾，指尖輕觸琴鍵的弧度。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O4uNUGvv
我不敢畫她的正臉，還沒有。但那個在我前面的背影，像是我終於能跨出的一步。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250ilhw7
第二天，我帶著那張畫走進美術教室。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SiOc33nF
神谷接過那張紙時愣了一下，「是……誰？」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7BEmGuEj
我沒有回答，只是輕聲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6JTiWVYm
「我想入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7SeqMUy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