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開不了!」
「天台的門不是不會鎖嗎?誰多手鎖上了?」
「不……不知道……」
「唏!去另一邊出口!」
中學部教學樓左右各有一道樓梯,貫穿全棟樓層。既然這邊的門被鎖上,那麼就去另一道門。意外地另外一邊同樣鎖上,導致四人無門而入。
「在那邊!」
妃華率領中學部學生會成員以及少數保安,從教學主樓的樓梯口湧上天台。猛力推開門,寬廣的天台連接蒼穹與綠林,視野無窮放大。看見奈音幾人的身影在中學部教學樓那邊,急忙指揮眾人追上去。雙方尚有一段距離,估計還未看得見容貌,未能判明身分。萬一讓對方成功逃走消失,線索便會中斷。
「糟糕!有人來了!」
「嗤,改用第三路徑!」
奈音當先衝往天台邊緣,抽出繩索,快速在護欄繫上死結。沒有時間檢查是否牢固,立馬翻身往下跳。另外四人別無他法,在妃華等人從教學主樓那邊跳到這邊天台時,也一起往下跳。
「切斷他們的繩索!」
妃華冷靜施令,一名保安赫然抽出一柄鏈鋸。這是護理樹林用的工具,由於救火需要,索性帶過來,幫忙切割分離燃着的物品,以及堵在路上的雜物。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正好派上用場。那名保安啟動鏈鋸,滾子鏈猛烈旋轉。只需要在繩索上輕輕劃過,即時與繩結分離。
「嗚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奈音等人還在往下滑,就在中途繩索斷掉,齊齊往地面墜落。「碰碰碰」的聲響傳來,妃華等人挨近護欄往下望,看見目標的身體都各自受到極大的傷害,滿身鮮血,為地面染上幾朱紅花。不知道是幸運抑或不幸,貌似仍存一口氣,在堅硬的地面上呻吟呼痛。
「很好,全部抓起來!」
正常來說,剛才妃華的指示,無異是殺人。可是這邊不是現實世界,大家也不是正常人類。對「人民」及「居民」而言,是沒有死亡的概念。對「公民」而言,「玩家」更是優先殺害的對象,哪有客氣留手的道理。
雖說沒有摔死人,但是有必要抓起來審問,供出同犯。奈音四人很快就被保安挾起,分別囚禁進不同的獨立教室內。鴻禎躲在一角,雙眼目睹奈音被逮捕的時候,滿臉血污下兀自扭動身體反抗,看起來無比猙獰。確定奈音絕無逃生的可能後,才與內山及英理華等人會合,回去巡察火災現場。望見幾乎燒光的教職員室,內山的腸胃就不太舒服。
「這群學生簡直無法無天!為了偷試卷,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鴻禎萬萬不敢說,「玩家」為了報酬,再過火膽大的事都敢做出來。
英理華是「公民」,知道「舞台」可以一鍵恢復原貌,故此在意的是別的事:「試卷呢?有沒有被偷走?還是說全部燒掉吧?」
「那個倒是不需擔心。」
鴻禎輕鬆回答,內山望向影印機的方向。整部影印機早就變成焦黑色,外殼變形,內部零件嚴重破壞,儲紙匣中的紙張都燒光光。連帶附近所有東西,統統毀於一旦:「幸好逢澤同學及時提議轉移試卷的位置,不然真的完蛋了。」
若果試卷都燒光光,那麼明天的考試當然取消。
英理華好奇試卷究竟在哪,內山直接帶她進入自己的辦公室。這邊尚未被火勢波及,只有門扉燻黑一點。原本放着保險箱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原本整齊放在書架上的文件,全部都無情掃落地面,幾乎每一步都得踩在學校的各類文書上。英理華四下張看,辦公室空間不大,連辦公桌的抽屜都被拉出來。「玩家」肯定全部地方都翻找過,還有甚麼地方能夠藏起試卷呢?
鴻禎刻意欣賞英理華的表情,同時感慨自己的智慧,想出一個正常人絕對想不到的地方。
內山自然地走向窗戶的空調機,拆開外殼後,從內部的機械零件夾縫內抽出一個略有厚度的牛皮公文袋。
「這……這這這……」
「我想教職員都躲在別處,教職員室又沒有人辦工,肯定不需要開啟空調。既然如此,正好把試卷藏進去。一般人尋找文件,往往都是看抽屜書櫃文件架。反而像空調機之類靜靜安置在窗戶上的電器,反而不大會注意。」
鴻禎想出將試卷藏在空調機內的理由,才不僅僅只有這幾點原因。
易向思維,換作過去身為「玩家」,明知道教職員室附近有人埋伏,那怕是一頭蒼蠅飛過門口,都能夠即時察覺下,仍然想要潛進去,那麼只好另尋門路。通過外牆游下,從窗戶進入,似乎是不錯的辦法。以此為出發點,假如「玩家」真的從窗戶處跳進來,那末空調機正巧在他們背後,也就是「玩家」的盲點,最意料不到的地方。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會在起點往回頭看。
事實上一切都大致如同鴻禎預料般,奈音幾人借着縱火隔絕教職員,在此處大肆翻找,反而沒有為意窗戶上的空調機。那怕真的有所懷疑,亦為時已晚,來不及一個個拆開來檢查。最好笑的是奈音還誤把保險箱當作寶物,背起來逃走。要是沒有那個沉重的累贅,搞不好真的有機會讓他逃之夭夭。
「幸好只是燒掉主樓三、四樓,影響不大。明天的考試,可以如常舉行。」
英理華身為一位臨時來此處打零工的「公民」,又不是真的上學。「活動」結束後就離開,那怕學校被炸毀都毫不在意。鴻禎亦然,他能夠把試題連同答案默抄出來,更是無所畏懼。相比考試,他更加在意的,自然是拘留中的奈音。成功請君入甕後,總算可以實行下一步。
「教頭,其中一名犯事的學生,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嗎?」
「誒?誰?」
「三年A班的高橋奈音。」
內山不認識高橋奈音,詢問左右的教師,方知道是方才被抓住的其中一位學生。理論上這次事件過於嚴重,在審問調查的工作結束前,都不允許接觸任何學生,同時必須由教職員嚴加看管。不過鑑於鴻禎都有出一分力,而且是由瞳保證過,身分絕對可信。稍微開一個後門,亦不成問題。
獲得內山允許後,鴻禎籌劃多時的計劃,終於可以執行。英理華注意到鴻禎那副緊張雀躍的表情,好奇探問他與那位叫奈音的學生有何關係,之前是否有過節矛盾。
「嗯,可以這樣說……不,只是有點好奇,想要從她身上調查一些事。」
想到終於能夠有機會打聽現實世界的情報,對象更是其中一位仇人的孩子,順帶報仇洩恨,鴻禎自然萬分激動。畢竟轉生成「逢澤新名」以降,支撐他以女生的身分在這邊世界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想要搞清楚前世死亡後,現實世界那邊以及自己認識的人發生甚麼事。即使是一小步,也是稍微接近目標的第一步。
「需要我們幫忙嗎?」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學生會長還是加緊提防,別讓任何人救出那些犯事的學生。」
「這個當然啦。」
鴻禎絕對不會透露半點破綻,讓「規則世界」這邊的人察覺到自己與現實世界有丁點牽連。故此接觸及審問奈音的過程,只能由自己一個人來做。英理華哪會想到那麼多,聽到鴻禎的吩咐,不假思索就承諾會好好辦事,絕對要令那四位被捕的「玩家」永遠別想逃出去。
鴻禎來到拘禁奈音的教室前,此時奈音奈音全身上下受傷嚴重,暫時緊急施救後,全身早就綑得像木乃伊,還加上夾板固定,牢牢拘束在床上。就算想垂死掙扎,可是連半根指頭都動不了。鴻禎聽罷無比高興,這樣子便不需要擔心雙方單獨相處時,奈音試圖反抗甚至襲擊他。不過安全起見,姑且問保安借來一根棍子,臨時作為自衛武器用。
奈音——或者說是雲迪——臥在保健室推過來的病床上,全身痛得要命。腦中胡思亂想,回憶起「活動」開始前,滿十五歲時第一次接受「規則世界」召喚,他不單止不害怕,相反可謂雄心壯志。父親身為「八英雄」之一,他作為兒子也想快速出道,必須立下比他人更亮麗的成就。無奈從頭至尾一直諸事不順,萬萬沒料到肉體會變成弱小的女生,強迫穿上嘔心的粉紅色女生制服,被迫像變態娘娘腔般走動。還有那對該死的高跟鞋,害他這幾天不是仆街,就是在準備仆街的路上。同公會的成員全是廢物,根本派不上用場。尤其是煜翔及欣怡,自己提出各種想法都被反對,最後更拒絕協助他偷竊試卷。螢火公會也是差不多,都不懂得支援自己,踢一腳才動一下,毫無協調性及積極性……
當然雲迪更是無從預料,以為必定成功攻略的偷竊試卷支線任務都會翻車失敗。這局「遊戲」的NPC更無比狠毒,直接切斷繩索,教他從三樓左右的高度意外摔下。即便及昤丟走沉重的保險箱,全身捲曲保護身體着地,仍然受到非常嚴重的傷勢。手臂及腿部骨折、肝臟等器官內出血,頭部在撞擊中引發腦震盪。害他現在除去躺在床上望望天花板,其他事都辦不到。
「一定要回去宿舍……可惡!那些蠢貨!不知道我們被抓走嗎?還不快點來救人?」
雲迪埋怨隊友沒本領,拖自己後腿時,一直守在教室外的保安走進來。
「你們……你們……想幹甚麼?」
保安不發一言靠近床邊,提起一個黑色的塑膠袋,粗暴罩住他的頭。眼前驟然一片漆黑,雲迪雙手都被綑着,即使想提起手臂,骨頭便刺入肌肉,痛得他猛呼出聲。保安猶有幾分不安,不知道從何處扯來布條之類的東西,將他的雙眼部位連同外層的膠袋好好纏在一起,綁得結實。這下子那怕使勁甩頭,都無法將塑膠袋鬆脫退下。
「你們這是做甚麼?非常拘禁,是犯法的!」
「嘿,這位學生妹在吵甚麼?」
「哼,全身上下只剩一張嘴最硬!」
保安嘲笑着離去,雲迪感受到四周毫無人聲,一種不祥的冰冷感穿透層層疊疊的紗布繃帶,鑽進皮膚內。當甚麼都看不見下,雲迪高聲呼喊,始終無人回應,反而令喉嚨呼吸變得困難。
拚命吸氣時,肋骨扎住肺部,令本來就嚴重的痛楚再度加劇。身體痛得顫抖時,聽到遠處的門扉打開,一個人的腳步聲正在接近。
「誰?」
香,很香。
女孩子特有的體香,徐徐飄入鼻孔。貌似是一位年青少女,來到自己床邊。可是這間女校中全部學生都是女性,根本未能特定聯想到是誰。
「喂?喂喂?」
明明感覺到右邊傳來些微人體的熱量,以及一陣好聞的香氣。奈何對方似乎一直站着,一個字都沒有說,反而讓雲迪感覺恐懼。
「許久不見了,崔雲迪。」
雲迪怔住半晌,在「遊戲」內敢稱呼他真名的,鐵定是「玩家」了。
「你是誰?」
「你猜。」
即使雲迪再怎麼思索,只是覺得說話者聲音甜甜軟軟,如同年青少女般,根本無法與現實世界認識的人連繫在一起。再者即使在「遊戲」中,他也沒有特別記憶別人的說話聲,無法憑耳朵判斷對方身分。不過既然會叫出自己的本名,肯定在現實世界中認識自己。
「喂!既然同為『玩家』,就幫幫忙救我出去!」
雲迪說罷,對方居然陷入沉默,連半句說話都不願意交代。
「人還在嗎?為何不說話?」
「蘇安和還好嗎?」
冷不防對方拋出一個奇怪的問題,雲迪霎時不知道怎生回答。雖說認識「蘇安和」這個人,可是猜不透對方為何會提及這個人。僅僅在一秒間,大腦像是靈光一閃,想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你……你是前會長的人?」
前會長?
鴻禎稍微思索,表情暗淡下來。想想看崔雲迪之父軍俠既然成為滅龍公會會長,理所當然原本的會長蘇安和,肯定已經退位了。問題是考慮雲迪的年齡,才過去五、六年,安和便退下來,怎麼想都不合理。
「是,你猜中了。」
順着雲迪的想法附和,不過鴻禎前世與安和關係非常好,分屬老友。要說自己是她的人,誠非虛言。
「嘿嘿嘿……嘿嘿嘿嘿……」
鴻禎睥睨雲迪,冷淡問:「有甚麼好笑?」
「沒甚麼……沒想到那個女人死後,還有她的人在啊。」
她死了?安和死了?騙人的吧?鴻禎霎時怒火衝天,感性上拒絕相信,理性上反而極力抑制心情,嘗試保持一貫的語氣,不致讓雲迪聽出任何異狀。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死了?安和作為會長,擁有優秀的管理手腕,但是深明自己的斤兩,幾乎不會選擇挑戰高難度的「活動」。像她那麼小心翼翼,只選擇進入低難度「活動」的膽小鬼,怎麼可能會死呢?
「安和怎麼會死了?甚麼時候的事?」
雲迪一時呆住,疑惑問:「你不知道?」
鴻禎一拳打向雲迪胸口,由於胸部不大,無法發揮氣墊緩衝的作用,原本就斷掉的肋骨再度被壓向肺部,痛得雲迪高聲嘶叫。
「我問,你就答,別那麼多廢話。」
雲迪咳出一口血,都吐到塑膠袋上,然後又抹向嘴巴。
「你……」
「少廢話。」
「……那個女人三年前就死,我老爸順手將公會內她的黨羽都清理掉了,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呢。」
「三……三年前……」
三年前,安和已經死了。所謂「她的黨羽」,亦即是跟鴻禎混在一起的伙伴,全部都不在了。
「現在的『滅龍公會』會長是崔軍俠?」
「咦?你竟然不知道嗚啊!」
鴻禎沒有考慮留手,直接用力戳向雲迪手臂,觸碰他的傷口。
「是啊!我老爸是鼎鼎大名的『八英雄』呢!等我出去了,一定會找人把你挖出來!」
鴻禎對雲迪的威脅嗤之以鼻,如今他已經轉生到「規則世界」,諒對方把現實世界整個翻轉,都不可能找出自己。
「嘿嘿嘿!害怕沒有?別說滅龍公會,整個世界誰敢違逆『八英雄』?只要我老爸一聲令下,一定有本事把你揪出來!」
「聒噪——」「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鴻禎直接用武力,為雲迪身上添加新的傷勢。
「所謂的『八英雄』,是指崔軍俠、松岡(まつおか)修司(しゅうじ)、金承安、蘇珊娜.索科洛夫(Syuzanna Sokolov)他們幾人嗎?」
雲迪頗為無言,一時不知道應不應該笑出來。
「你在開玩笑嗎?別問這麼愚蠢的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夠了!是他們啦!這些事連小孩子都知道啊!你是不是在耍我?」
聽罷雲迪的回答,鴻禎的臉比鍋底更黑。
一切都圓上了。
前世在最終的Boss房前,臨時一腳出賣他們的八位叛徒,如今竟然成為「八英雄」。鴻禎直覺想到,對方肯定是以從史無前例的AAA級超高難度「遊戲」中成功回歸的「玩家」身分,贏得這樣的榮耀。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nWBd9wT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