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之光 - 第二章血色街道

夕陽將天際染成深橘與灰紅交錯的色調，城市在一片不自然的靜謐中蠢蠢欲動。

忻辰三人回到七樓後，簡單整理了物資與工具，將忻蘭留下的住處清出兩間臥房讓大家輪流休息，並將門板與家具拆下重新釘製為簡單的封鎖。

「我們不可能永遠困在這裡，現在食物和水夠我們撐兩天，接下來得出去補給，看看有沒有其他人，不過慎選隊友，沒能力的豬隊友只會拖累我們，人多也不一定好行動。」忻辰說著，指著桌上地圖。

「這一帶三百公尺內有兩家超商、一間藥局，還有市立圖書館跟捷運站口。」泓宇補充道，「但我們沒車，得走過去。」

「捷運站不行，那裡是地下空間，一旦有感染者，就難以逃出來。」喬安低聲說，她雙手環抱著自己，眼神閃過一絲餘悸。

他們最終選定距離最近、同時有藥局和超商的街道作為第一個目標。

經歷一天的緊張，三人終於暫且放下心來休息，雖然外面仍舊時不時傳來奇怪的嘶吼，但睡意逐漸與一身的疲憊，淹沒了三人的意識。

——

翌日一早，城市的天空覆蓋著一層陰霾。

三人穿著輕便服裝，以方便行動。泓宇穿上深藍色短袖上衣與工裝長褲；忻辰則是藍色牛仔褲加黑色短袖上衣；喬安則穿著一身田徑隊運動服，將原本住處的高中課本搬來，讓三人用膠帶纏在手臂與小腿上作為防護。

大廳外的街道比前一日更加靜默，只有風聲捲起報紙與空瓶罐。遠方傳來尖銳鳴響，不知是車輛還是某人求救。

他們從側門繞出，穿過一條車道窄巷，踩著碎裂的柏油與斑駁的紅磚，腳步不敢太快，隨時警惕四周動向。

可惜，街道上轉角處的超商早已被洗劫，櫥窗碎裂，裡頭凌亂一片，冷藏櫃發出吱吱嘎嘎的電流聲。

喬安低聲說：「我覺得我們不是第一批出來的……」

「也不會是最後一批。」忻辰說完，忽地抬手制止前進。

前方街口，一道身影晃悠走出，是個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臉上蒼白乾癟，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側。

他們三人立刻退入便利店內，躲到櫃台後方。

喪屍像是嗅到什麼，轉頭望向這邊，腳步一頓，口中發出微弱的低吼聲。

「得聲東擊西吸引他的注意。」忻辰低聲說完，右手已握緊開山刀，身體前傾。

泓宇從旁摸出一瓶玻璃罐，輕輕丟向街道另一頭。

乓啷——！

清脆聲響讓喪屍轉頭追逐而去。

「走！」

三人立刻貼著騎樓的牆邊移動，轉進巷弄，直到完全脫離那怪物的視線。

這座城市已不再是過去熟悉的模樣，街口的紅綠燈閃爍不定，車輛橫倒，玻璃碎片與乾涸血跡猶如標記一般撒滿地面。

他們腳步放慢，呼吸壓低。

前方就是藥局，鐵門半掩，一片沉靜。

忻辰抬手比了個確認手勢，喬安點頭，三人緩緩靠近。

這只是他們踏入末日的第一步。

——

藥局裡頭空氣悶濁，一股混合著藥水、塑膠與不明腐敗氣味的味道撲鼻而來。燈光全滅，只能靠門外微弱天光照亮貨架輪廓。

忻辰走在最前，手持開山刀，小心撥開塑膠簾與垂落的布簾。泓宇則留在最後方，隨時注意身後。

「小心玻璃，地上有碎片。」忻辰低聲提醒。

他們一邊走一邊掃視貨架，拿了幾盒止痛藥、感冒膠囊與繃帶、酒精棉片，裝進背包。藥局並未完全被洗劫，可能因為位置靠邊，或門鎖當初被固定住未被闖入。

走到藥局最裡頭，他們看到一道半開的辦公室門，門縫中似乎傳出微弱聲響。

三人互視一眼，忻辰靠近，用手勢示意：準備開門。

他緩緩推開門，門後是一間擺著簡易床鋪與保溫瓶的小空間，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縮在角落，雙眼驚恐。

「別怕，我們是人類。」忻辰舉手示意沒有惡意，並比了禁聲的手勢，阻止她尖叫。

女子沒有回應，只是用力搖頭。

下一秒——

轟隆——！！

整座地面輕微晃動起來，天花板的塵灰掉落，貨架劇烈搖晃。

是地震！

「快！撤退！」泓宇大喊，三人連忙將女子拉出房間，一路奔回街道上。

遠方街道傳來低沉如獸群般的吼聲，伴隨幾聲尖銳的金屬摩擦聲與不協調的尖叫。

那聲音，不只是感染者。

忻辰轉頭看了喬安一眼，對方臉色慘白，緊咬唇角。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開山刀。

這場災難，似乎才剛剛開始。

——

街道開始回蕩起遠處警笛般的聲音，那聲響不似人聲，卻又帶著節奏與某種不明情緒的拖音。喬安蹲下調整背包，低聲說：「那不是人類在叫……你們有聽過這種聲音嗎？」

泓宇皺起眉頭，他眼神凝重，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看不到任何人影。「像是……某種集體性叫聲？太整齊了，有點像……集合號？」

「管它什麼號，趁還沒招來東西，回大樓吧。」忻辰一手拉著喬安，另一手已經將開山刀掛回背上。

回程路上，他們不敢走原路，繞了後巷，經過幾處半倒的鐵皮屋與一台倒臥的機車。巷子旁還有一間文具店與補習班，門緊閉，裡頭空無一人，只有桌椅散落，像是急忙逃離。

「我們得想辦法安排不同的行進路線，不然天天走同樣的路，記錄不了狀況。」忻辰一邊走一邊思考著。

等到等到地震消散，才終於回到住處大樓下，三人一言不發，快速打開電子鎖，帶著那名女子爬上樓梯，返回七樓。

「我們得找一個更穩固的方式儲存物資。」泓宇將藥品整齊擺上原本是書櫃的木板上，「現在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幾天，我可不想每天都像這樣賭命出門。」

喬安將剛剛那名女子安置在房間一角，女子情緒依舊不穩，她說自己叫做「陳怡萱」，是藥局的藥劑師，病毒爆發那天正巧值班，看到門口湧進數個不懷好意的陌生身影，便立刻反鎖進儲藏室，那些人一開始瘋狂破壞門鎖，在門鎖被敲爛的那一刻，突然被什麼引走，這才倖免於被強暴的下場。

「那之後你怎麼沒出來？」忻辰問。

「我……我以為外面全都完了，後來聽到怪聲、尖叫……我真的不敢動……」陳怡萱的眼淚從臉頰滑落，顯然精神狀況仍未回復。

三人不再過多詢問，安撫一陣後，留給她冷靜的空間。

天色漸晚，他們輪流吃些乾糧、泡麵，並再次確認今日帶回的物資：

藥品類：退燒藥三盒，止痛藥兩盒，酒精棉片十二包，繃帶六卷，簡易急救箱一組。

食品類：被撞擊過但不影響食用的罐頭三罐，瓶裝水四瓶，一些零食與營養口糧。

「至少還能撐三天，但明天得去超市，不然主食不夠。」泓宇邊記錄邊說。

「如果那地震又來，我們是不是該準備新的避難所？」喬安說。

「有點麻煩，附近都是高樓或連排透天，我們這棟屋齡很新，高級住宅的耐震結構應該還撐得住，如果要如果要躲地震，得去空曠處，但外面又有喪屍，所以得找一處有高牆的透天。」

夜色已深，他們輪流守夜。當輪到忻辰時，他靠在陽台邊緣，看著遠方閃動的紅光與空氣中稀薄漂浮的塵埃，回憶起姊姊忻蘭的簡訊：「你一定要在家躲好，等我，不要亂跑！」

他將手機緊緊握在手中。

——

凌晨三點，一聲低沉的地鳴再度響起。

這一次，伴隨著更劇烈的地面晃動。

玻璃微微震動，風聲嘯鳴。

城市正沉睡，而恐懼悄然襲來。

——

隔天早晨天氣依舊陰鬱，太陽被厚重雲層遮掩，整座城市籠罩在灰白濃霧之中。忻辰早早起身，沿著陽台仔細觀察遠處街道與地平線，一夜間，街頭彷彿被什麼洗劫過，車輛移位，某些窗戶破碎，甚至有店面鐵門全被掀開，像是某種洪水或怪物群體通過。

「昨晚地震之後……這城市又變了。」他喃喃自語。

「早餐只有餅乾和熱水。」泓宇遞來一杯熱水，「我們要不要今天直接出發？超市或許也被洗過了，但搞不好……還有點東西。」

「等一下，我去叫喬安和陳怡萱。」

幾分鐘後，四人整裝待發。

今天的目標很明確──位於學府路上的全聯超市。

他們各自攜帶背包與近戰武器，忻辰仍是開山刀，泓宇則拿著金屬拖把柄綁著菜刀的改造長槍，喬安拿著金屬球棒，陳怡萱暫時沒有武器，並且也沒有戰鬥經驗，只能幫忙搬運東西。

「跟緊我們。」忻辰語氣平穩。

他們穿過馬路，經過已搜索的超商，一路前往全聯超市。經過一間機車行時，突然傳來鐵皮晃動聲，眾人立刻壓低身子戒備。

裡面沒有傳出進一步動靜。

「有東西……在裡面。」喬安低語。

「別管它，我們先去超市。」忻辰做了個手勢，他們迅速通過，朝下一個街口挺進。

全聯超市就在消防局對面，遠遠望見招牌仍在，但玻璃大門碎了一半，一旁的推車散落，還有一輛倒下的速食外送機車。

「慢慢來。」泓宇低聲說。

他們靠近時，空氣中傳來濃重血腥味，濕黏與腐敗交錯。

超市內一片黑暗，但他們攜帶的小型手電發出微光，在貨架之間投下斑駁陰影。

「我和喬安走前半段，你們兩個往乾糧區去找飲水和罐頭。」忻辰分配行動。

他話音剛落，一道微弱低吼聲從收銀台後方傳來。

所有人都停住。

「準備戰鬥。」忻辰握緊刀柄。

超市裡，有東西。

一隻喪屍從黑暗中緩緩探出身軀，臉色灰白，手臂扭曲，艱難，艱難向前爬行，身上穿著泛紅的超市制服，名牌早已模糊。他的雙眼泛著淡紅的光，在昏暗中閃爍不定。

「這是？」泓宇低聲說，他看到那喪屍的下半身幾乎不見，但仍能以手肘支撐自己，緩慢向幾人爬行而來。

「下半身分屍，但還活著……果然跟已知的喪屍一樣，必須要破壞大腦才能滅殺嗎？」忻辰瞇起眼。

「誰來？」喬安顫抖著聲音問。

「我來！」忻辰一個箭步上前，開山刀猛然揮下，伴隨著骨頭碎裂聲，那喪屍的腦袋應聲破裂，鮮血混著黑色液體濺灑地面。

「嘔……」忻辰身後幾人，看著如此血腥的畫面，忍不住乾嘔。

「繼續原計畫，小心黑暗中可能還有其他喪屍。」忻辰警戒地看向四周，似乎砍一隻喪屍，對他來說完全毫無心理負擔。

泓宇強忍著噁心點點頭，快速巡視四周後說：「速度快點，十分鐘後撤離。」

四人分頭行動，搶時間搜尋乾糧、水、消耗品。貨架多數已被洗劫，但仍可翻出些許罐頭與脫水食品，飲用水區只剩幾瓶水與運動飲料。藥妝區則一片凌亂，卻還能找到牙膏、衛生紙與女性生理用品。

在冷藏區後方，他們發現一具倒臥屍體，全身腐敗，衣服上沾有乾掉的血與泥土。

「這不是喪屍……這是人。」忻辰皺眉，「這人死得有些時間了，喉嚨被咬斷，附近卻沒有什麼血跡。」

泓宇看了一眼說：「沒有變成喪屍？」

幾人懷揣著不解，繼續迅速蒐羅物資。

他們將能用的物資塞入背包，迅速離開超市大門，返回原路。

但在街角轉彎處，他們聽見來路方向傳來喀喀聲響，像是指甲敲地。

接著，是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以及……地面再一次的震動。

這一次，不是地鳴，而像是什麼東西正在地面下爬行，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隆起的痕跡。

四人不敢大聲喘氣，只能就地匿身牆角。

遠方的塵霧中，傳來模糊的黑影。

有東西，正在尋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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