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二年(西元757年)的冬天,長安城像一頭被重創後蜷縮起來的巨獸,在凜冽的朔風中艱難喘息。距離官軍收復這座曾經冠絕天下的帝都,已過去了幾個月。然而,勝利的喜悅早已被殘酷的現實沖刷殆盡,留下滿目瘡痍和深入骨髓的蕭索。
空氣是冷的,冷得刺骨。那不是純粹的寒意,而是夾雜著未散盡的煙火氣、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以及大量無家可歸者瑟縮在斷壁殘垣間散發出的絕望氣息。天空是鉛灰色的,低低地壓在城頭,吝嗇地不肯灑下半點暖陽。昔日朱雀大街的繁華喧囂,如今只剩風捲過殘破旗幟和碎木紙屑的嗚咽聲。偶爾有行人裹著破舊的棉衣匆匆而過,臉上是長久的麻木和警惕,眼神空洞,彷彿被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亂抽走了魂魄。
城南,靠近安化門一帶,曾是市井喧鬧之地,如今卻是大片廢墟。半塌的房屋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焦黑的木樑斜刺向天空,斷裂的磚石散落一地,被積雪半掩著,露出猙獰的邊角。就在這片廢墟的邊緣,緊挨著一座同樣遭受重創的寺廟——「慈雲寺」。
寺廟的山門歪斜著,朱漆剝落,露出朽壞的木質。門前的石獅子一隻斷了頭,另一隻被掀翻在地,身上覆蓋著骯髒的積雪。原本莊嚴的殿宇,屋頂塌陷了大半,殘存的瓦片在風中發出危險的「喀啦」聲。斷裂的佛像手臂、碎裂的蓮花座基,還有燒得焦黑的經幡,散落在荒草叢生的庭院裡,無聲地訴說著戰火的暴虐。
就在這座破敗寺廟後院,一個相對完好的偏殿被勉強清理出來,充當了臨時的工棚。殿內光線昏暗,僅靠幾扇破損的窗欞透進些許天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複雜的氣味:陳年的香灰、潮濕的木頭、冰冷的泥土,還有一種黏土和礦物顏料混合的特殊氣息。
工棚中央,一尊巨大的泥塑佛像殘軀靜靜矗立。佛像失去了頭顱,胸腹處也有大面積的破損,最觸目驚心的是右臂,從肩部以下被整個砸斷,殘破的斷口處,泥胎和內裡的木骨架猙獰地暴露在外。這尊佛像原本應是寶相莊嚴,俯瞰眾生,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如同這座城市一般,帶著深重的創傷。
佛像殘軀前,一個年輕男子正專注地工作著。他便是姜澤,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著幾處補丁的靛青色棉袍,袖口和前襟不可避免地沾染著深褐色的泥漬和淺色的石粉。為了方便幹活,他將寬大的袖子用布條仔細地紮緊在小臂上,露出一雙骨節分明、指腹略帶薄繭的手。
他正埋首於修復那條斷裂的右臂。一條新塑的手臂泥坯已經基本成型,倚靠著木架,與佛像的斷肩處小心地對接著。姜澤半蹲著,身體微微前傾,右手持著一把窄而鋒利的木刻刀,左手則穩穩地托著一塊打磨光滑的硬木片作為支撐。他的動作極其精細,刻刀在他指間靈巧地翻動、削刮、按壓,每一次落點都精準無比。
只見他先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剔除泥坯表面過於突兀的凸起,刀鋒過處,細碎的泥屑簌簌落下。接著,他換上一把更細的竹籤筆,沾取少量稀釋過的黏土漿,一點點地填補泥坯與舊斷面之間的微小縫隙。他的手指穩定得驚人,眼神銳利如鷹,緊緊鎖定著手下每一寸泥胎的變化。那專注的神情,彷彿整個世界都濃縮在他指尖與泥土接觸的那一點上,周遭的破敗、寒冷、蕭索,似乎都被隔絕在外。
他的臉龐輪廓清晰,鼻樑挺直,嘴唇薄而線條分明,此刻因專注而微微抿著。額前幾縷碎發垂下,他也無暇理會。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他的頸部線條顯得有些緊繃,偶爾,他會極其輕微地轉動一下脖子,發出幾乎聽不見的骨骼輕響。工棚裡很冷,他每一次深深的呼吸,都會在面前呵出一小團轉瞬即逝的白霧。
仔細看去,那雙正在創造奇蹟的手,也並非完好無損。指關節處有幾處細小的凍瘡痕跡,指甲縫裡嵌著洗不淨的泥色。左手食指靠近虎口的地方,有一道淺淺的舊疤痕,那是經年累月與刻刀、鑿子打交道留下的印記。
姜澤的工作不僅僅是簡單地接上一條手臂。他必須讓這條新生的手臂,無論是形態、肌理、衣褶的流轉,都與佛像原有的風格渾然一體。他時而後退幾步,瞇起眼睛,從不同角度審視整體的線條和神韻;時而湊近,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撫過泥胎表面,感受著細微的起伏,然後再用工具進行幾乎難以察覺的調整。他在復原的,不僅是形體,更是一種莊嚴慈悲的氣度。
「姜師傅,」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在工棚門口響起,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寺裡……寺裡能勻出來的一點麻布和生漆,給您送來了。」
姜澤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彷彿沒有聽見。直到將手中一小片過於僵硬的衣褶線條調整得流暢自然,他才緩緩直起身,轉過頭來。
門口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沙彌,穿著不合身的舊僧袍,臉蛋凍得通紅,鼻尖掛著一點清涕。他懷裡抱著一小卷粗糙的麻布和一個拳頭大小的陶罐,罐口用油紙和草繩封著,隱隱透出刺鼻的生漆氣味。
姜澤的目光掃過小沙彌和他懷裡的東西,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平穩:「放那邊木墩上吧,有勞小師父。」他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裡顯得格外清晰。
小沙彌如蒙大赦,趕緊小跑進來,將東西放在角落一個充當桌子的粗大樹墩上。他放下東西,卻沒急著走,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忍不住瞟向那尊正在修復的巨大佛像和姜澤手下那條初具雛形的手臂。
「姜師傅,這……這手,真的能接得跟原來一模一樣嗎?」小沙彌忍不住問道,語氣裡充滿了敬畏和難以置信。
姜澤已經重新彎下腰,拿起一把細毛刷,輕輕掃去泥坯接縫處的浮灰。聞言,他側過臉,看了小沙彌一眼。那眼神依舊沉靜,深處卻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情緒。
「一模一樣?」他重複了一遍,語調沒什麼起伏,卻帶著一種奇特的質感,「原來的,已經被砸碎了。」他頓了頓,目光落回佛像猙獰的斷肩上,那裡的木骨茬如同折斷的枯骨。「現在做的,是讓它還能『立』著,讓遠遠看過來的人,心裡還能存著點念想。」他的話語簡短,卻像冰冷的刻刀,劃開了某種殘酷的現實。
小沙彌似懂非懂,縮了縮脖子,只覺得這位姜師傅說話總是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涼意,卻又莫名地讓人覺得……真實。他不敢再多問,囁嚅著說:「那……那您忙,我……我先回去了。」說完,像隻受驚的小兔子般,轉身跑出了陰冷的工棚。
工棚裡重歸寂靜,只有風穿過破窗的縫隙,發出細微而尖銳的「嗚嗚」聲,像幽魂的低泣。
姜澤放下工具,走到角落那個樹墩旁。他拿起那個小小的陶罐,揭開封口,一股濃烈刺鼻的生漆味立刻瀰漫開來。他皺了皺眉。這點生漆,質量粗劣,顏色也偏暗沉,遠不足以完成佛像手臂最後的貼金和彩繪。而且份量,也只夠勉強塗抹幾個關鍵部位。
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一團白霧,又迅速消散。他默默地將陶罐蓋好,放回原處。又拿起那捲麻布,粗糙的手感硌著指腹。這些,是用來包裹泥胎內裡的木骨架,防止開裂的。聊勝於無。
他走到工棚另一側的角落。那裡堆放著一些雜物和未完成的小件。幾個已經塑好形、等待陰乾的陶土人俑整齊地排列著。這些並非神佛,而是些世俗的模樣:有身著短褐、扛著鋤頭的農夫俑;有梳著雙髻、提著小籃的仕女俑;還有幾個身披簡陋皮甲、手持木矛的兵士俑。這些都是「明器」——陪葬用的陶俑。它們的造型相對簡單,神情也多是千篇一律的恭順或呆板。旁邊還有幾個半成品的陶馬、陶牛,形態倒也算生動。
這些小玩意,才是姜澤目前賴以為生的主要來源。戰亂之後,百業凋敝,人命如草芥,反倒是喪葬需求,成了少數還能維持的「生意」。大戶人家或許還能講究些,尋求精美的三彩俑。而普通百姓,甚至許多在戰亂中失去親人、連屍首都尋不回的人家,也會咬牙買上一兩個便宜的陶俑,作為對逝者的一點念想,或者祈求亡魂在地下能過得好些。姜澤的手藝在城南這一帶小有名氣,價格也公道,找他定做小陶俑的人,勉強能讓他糊口,支撐著這間破敗工棚的運轉,以及購買修復大佛像所需的、對他而言已是相當昂貴的材料。
修復這尊慈雲寺的大佛像,是寺裡僅存的幾位老僧,在幾乎傾盡寺裡最後一點積蓄,又四處化緣才湊出的活計。酬勞微薄得可憐,甚至不夠支付好材料的費用。但姜澤還是接了。不僅因為這點錢對他很重要,更因為……面對著這樣一尊破碎的佛像,面對著老僧們近乎絕望的懇求眼神,他無法拒絕。這尊佛像,是這座破敗寺廟,乃至這片廢墟中人們殘存的一點精神寄託。修好它,是責任,也是一種……慰藉。
他拿起一個剛剛捏塑好雛形的小陶俑,是個抱著膝蓋、埋著頭的小童俑。粗糙的陶土在他指間轉動。這種簡單的造型,他閉著眼睛都能塑出來。效率高,耗材少,賣得快。但每一次重複這種毫無靈魂的捏塑,姜澤的心底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空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工棚中央那尊殘破卻又漸漸「重生」的佛像。修復它,固然艱難,耗費心血,但至少,他在塑造一種「存在」,一種能觸動人心的莊嚴。哪怕這莊嚴在廢墟中顯得如此脆弱和諷刺。
他放下小童俑,走到佛像前。新塑的手臂泥坯靜靜地倚靠著木架。他伸出手,沒有用工具,只是用指腹,沿著手臂那流暢而充滿力量的線條,從肩部,緩緩地向下撫摸,一直到微微彎曲、彷彿正要拈花施予的手指。冰冷的泥胎觸感粗糙,但在他的指尖下,卻彷彿能感受到一種內在的、沉靜的生命力正在被喚醒。這是他賦予它的。
這一刻,他眼中那沉靜如深潭的眸光,似乎亮了一下,像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漾開極細微的漣漪。這是他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東西——不是機械地複製那些呆板的陪葬俑,而是創造能夠承載情感、表達這個時代複雜心緒的作品。他想塑造那些在戰火中掙扎求生的面孔,那些失去一切的悲慟,那些在廢墟上重建家園的微弱希望,那些麻木下的堅韌,甚至……是這片殘垣斷壁本身所散發出的巨大沉默與悲愴。
他想用泥土和刻刀,為這個破碎的時代塑像。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現實的冰冷迅速澆熄。寒風從破窗灌入,吹得他一個激靈。飢餓感也適時地襲來,胃裡空蕩蕩的。他環顧這簡陋、寒冷、充斥著生存壓迫的工棚。那些等著換米下鍋的小陶俑,那點可憐的、連好漆都買不起的修復酬勞,還有門外那片望不到頭的廢墟和麻木的人群……藝術?表達時代?這念頭奢侈得近乎可笑。
他嘴角扯動了一下,那並非笑容,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自嘲。冷峭,而帶著一絲苦澀。
就在這時,一陣更加嘈雜、充滿戾氣的喧嘩聲從工棚外的廢墟方向傳來,粗暴地打破了工棚裡短暫的沉靜。
「滾開!老東西!擋著軍爺的路了!」一個粗嘎的聲音吼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dD6BwPX2d
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呼和蒼老驚恐的求饒:「軍爺饒命!饒命啊!小老兒……小老兒只是想撿點能燒的柴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TwtetfyRT
「撿柴火?這片地界,連根草都是官家的!我看你是想偷東西!說!是不是叛軍的探子?!」另一個更加蠻橫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皮鞭抽在空氣中的「啪」聲脆響。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h4uzB9u4
「不是!軍爺明鑒!小老兒就是個逃難來的……家沒了……實在活不下去了……求軍爺開恩……」蒼老的哭求聲斷斷續續,充滿了絕望。
姜澤的眉頭瞬間擰緊。他沒有立刻衝出去,而是走到工棚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板後,透過一道寬大的縫隙,向外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廢墟空地上,兩個穿著破舊號衣、歪戴著氈帽的兵痞,正凶神惡煞地圍著一個倒在地上、瘦骨嶙峋的老者。老者懷裡抱著一小捆勉強撿來的枯枝,散落了一地。其中一個兵痞手裡揮舞著皮鞭,另一個則用腳踢踹著老者蜷縮的身體。周圍有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遠遠看著,臉上滿是恐懼,卻無人敢上前。
這景象,在如今的長安城,太常見了。所謂的「官軍」,魚龍混雜,紀律敗壞。許多底層兵卒,與其說是保家衛國的戰士,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流寇。他們仗著手裡的刀槍,欺壓手無寸鐵的百姓,搶奪本已少得可憐的物資,甚至藉口盤查「叛軍餘孽」敲詐勒索。收復後的長安,秩序遠未恢復,底層的苦難,有增無減。
姜澤握著門板邊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眼神中的沉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怒意和深深的厭倦。他看著那老者無助地在地上蜷縮,聽著兵痞囂張的辱罵和皮鞭的呼嘯,一股強烈的衝動湧上心頭——他想抓起工棚裡的鑿子或鐵錘衝出去。
但他終究沒有動。
衝動過後,是更深沉的無力感。他衝出去又能如何?憑他一人之力,對抗兩個手持兵刃的兵痞?結果只會是把自己也搭進去,甚至連累這間勉強棲身的工棚。那尊佛像的修復,那些等著換糧食的小陶俑……一切都會化為泡影。他見過太多因為一時血勇而橫死街頭的例子。這個時代,人命賤如草芥。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塵土和絕望氣味的空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再睜開眼時,那冰冷的怒意被壓抑到了眼底最深處,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靜,以及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濃得化不開的悲涼。
外面的喧囂還在繼續。兵痞似乎搶走了老者懷裡最後一點值錢的東西——也許只是一枚磨得發亮的銅錢,或者是半塊硬得像石頭的胡餅。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遠去,伴隨著得意的狂笑。
老者掙扎著,艱難地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佝僂著背,顫巍巍地去撿拾散落一地的枯枝。那動作遲緩而絕望,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沒有哭喊,只是默默地撿著,渾濁的老眼裡一片死寂。
姜澤默默地站在門後,看著這一切。直到老者抱著那點可憐的柴火,一步一蹣跚地消失在廢墟深處,他才緩緩鬆開了緊握門板的手。
他轉過身,背對著門縫透進的那點慘淡天光。工棚內的光線更加昏暗了。他的影子被拉長,投在斑駁的牆壁上,顯得格外孤獨。
他沒有立刻回到佛像前工作,而是走到堆放小陶俑的角落,拿起那個之前放下的小童俑。陶土冰涼刺骨。他凝視著那張埋著頭、看不見表情的臉。這空洞的造型,此刻卻像一面鏡子,映照著門外那個老者的絕望,映照著這座城市的創傷,也映照著他自己內心的無力與掙扎。
他拿起刻刀,不再是為了塑形,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發洩的情緒,狠狠地、精準地在小童俑的背部刻劃起來。刀鋒劃過陶土,發出刺耳的「沙沙」聲。幾下之後,一個簡陋卻充滿力量感的圖案出現在陶俑背上:那是一個被踐踏、卻依舊頑強生長的草芽,寥寥幾筆,卻透著一股不屈的韌勁。
刻完,他盯著那個小小的圖案看了半晌,眼神複雜。然後,他隨手將這個與眾不同的小童俑,丟回了那一堆千篇一律的陶俑之中。它很快被淹沒,毫不起眼。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走回那尊巨大的佛像前。新塑的手臂泥坯靜靜地立在那裡,手指微曲,彷彿蘊含著無盡的慈悲。姜澤拿起刻刀和竹籤筆,重新投入工作。
他的動作依舊精準,專注依舊深沉。只是,那挺直的背影,在昏暗中,似乎比之前更加緊繃,也更加孤獨。他低著頭,長久地、沉默地修補著這尊象徵著慈悲與救贖的神像,彷彿要將門外所見的苦難,將自己心中翻湧的憤怒與悲憫,都一點點地,揉進這冰冷的泥土裡。
工棚外,風聲更緊了。鉛灰色的天空,似乎又沉下去幾分。暮色,正從廢墟的每一個角落,無聲地蔓延開來。長安城的冬天,漫長而寒冷。而在這殘垣斷壁之間,一個塑者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他的刻刀下,是神佛的殘軀,也是這個時代無法言說的傷痕。他沉默著,用泥土和專注,對抗著無邊的蕭索,也孕育著無人知曉的渴望。
ns216.73.216.17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