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有魚 - 章十二是要好好折磨一番呢

臨安城這幾日一派平靜，朝中卻有暗留湧動，即將入春之前的綿綿細雨似乎無窮無盡，伴隨將走未走的殘冬寒氣，冷到像是夾雜著冰渣，使整座城都攏在煙雨中，人人還身著大襖披風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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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侯爺怎麼不休息，還非要跟我們一起來琳瑯齋？這傷藥也快沒了，小魚娘子怎不再出現出現，讓侯爺分分神，別成日惱那趙二娘子回來的事。」穀雨偷瞧了一眼身後的謝應淮，低聲與清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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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玉珮之事還有諸多疑點，他們又來了一趟琳瑯齋，這次謝應淮許是覺得府裡待久了悶，也一起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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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多。」清明冷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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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不服氣，「我怎麼就話多了？你沒看侯爺跟小魚娘子玩捉迷藏那春心盪漾的臉色，對比這幾日得知趙二娘子回來的臉色，那簡直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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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二位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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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不想理他，見琳瑯齋的掌櫃出來，掏出玉珮問道：「掌櫃的，我們就想問問這玉石是哪裡出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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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塊玉珮，掌櫃雖好奇他們為何對這塊玉珮不依不撓，但也沒問出口，端詳了一會兒道：「玉石成色罕見，渾然天成，估計只有百里外南方的淮地才能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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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上回掌櫃提及見過一位世家大人拿著這玉珮，那位世家大人極有可能就是關鍵人物，只是那世家大人並非常客，所以掌櫃也對長相及其姓甚並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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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櫃的還知不知道素來有哪些世家大人喜愛玉石？或是常來齋裡的都有哪些世家大人？」穀雨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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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過店裡的常客，掌櫃一一細數，「喜愛玉石的世家大人確實不多，有孫越成孫大人、梁坎梁大人還有趙⋯⋯」他話猛地一頓，臉色變了變，又不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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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一旁漫不經心看玉石的謝應淮走過來，「趙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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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臉一白一青，縮著肩膀如坐針氈，用袖子慌張擦了擦看不見的冷汗，他竟一時不察口快，恐犯了謝應淮的大忌，那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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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饒命！」掌櫃連忙跪下，連連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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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但說無妨。」謝應淮俯視他，眸底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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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一襲藏青色墨蓮紋綉披風，襯得人高大孤高，搭著齋外那淅瀝的雨聲，彷彿有一股不言而喻的肅殺威嚴，就像是萬一說錯了話，四周便會有利刃飛刀剜心挫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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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一連吞了三次口水，好不容易站起身挺起背，膝蓋也還在抖，頭甚至也不敢抬，巍巍顫顫說：「⋯⋯還有趙朗得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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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暗叫不好，怎麼走哪都能與趙家人有關。他偏頭望過去，時刻關注著謝應淮的臉色，只見謝應淮沉默不語，倒並無任何喜悲，平靜得如一灘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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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我們還得去晚妝濃，該走了，別耽誤時刻了。」穀雨拉著清明大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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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妝濃是臨安城最大的胭脂鋪，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胭脂，玉珮裡從裂痕滲入的紅顏料興許可以請晚妝濃的胭脂師傅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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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就停在齋外，穀雨只想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手腳麻利的擺好踏板，迎著謝應淮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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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傘的娘子帶著女婢恰與之擦肩，進入了琳瑯齋，謝應淮起初沒在意，車內的薰香裊裊，是茉莉味的。他閉上眼休憩，下了雨，輪軸輾著泥濘搖搖晃晃地，他思緒一瞬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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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朗得喜玉石，是琳瑯齋的常客，倒也不是特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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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茉莉香縈繞，有什麼竄過腦海，似熟悉又陌生，他猛地睜開眼，朝著穀雨喊道：「停車，去看方才去了琳瑯齋裡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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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雖不明白，卻還是跳下馬車迎著雨回跑了一趟琳瑯齋，很快去而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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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方才那人是趙二娘子⋯⋯說是來取先前寄放的玉石⋯⋯現下已經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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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眼皮突了突，手指下意識的摩娑。方才擦肩的是趙二娘子……趙朗得喜玉石，趙有瑜會來琳瑯齋也不是特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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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也不是特別的事，可為何他卻隱隱有股千絲萬縷關聯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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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謝應淮沉默，穀雨狀著膽子建議，「侯爺，可是要把人給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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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剛走，應該還沒走遠，穀雨盤算著去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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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回來做甚？」馬車內的男人語氣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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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侯爺是要好好折磨一番呢？還是要打要罵要殺要刮？」穀雨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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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睨了他一眼，不留情斥，「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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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甚至都還沒想過他與死而復生的趙有瑜如若再次見面會是怎麼樣的場景，此番擦肩而過，驚鴻一瞥，卻還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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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撩起簾角，如酥的幕雨中，攏上了輕煙裊霧，也不見那窈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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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是要我去抓人嗎？那晚妝濃咱們還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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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放下簾，說道：「去晚妝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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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了半日的雨，晚妝濃內門可羅雀，穿越過晚妝濃的前堂舖子，掌櫃引著謝應淮抵達後院，朝門敲了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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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吟師傅，陽都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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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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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推開門後就送謝應淮到這兒，自己回到前堂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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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與清明也站在門外守候，只謝應淮一人入內，晚妝濃的後院不似前堂各式精緻胭脂玲朗滿幕擺放整齊，一股刺鼻味撲鼻而來，薰得謝應淮擰眉用袖子一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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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瓶瓶罐罐凌亂，架台亦是擺放了各式各樣的粉脂，還有裝著乾草枯花大甕，這些全都是用來製作胭脂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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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約四十來歲左右的女子背影正在窗邊搗鼓著什麼，頭髮隨性地用跟綠色髮帶髻著，參雜幾根地銀絲的髮就散在腦後，而她便是晚吟師傅，是這晚妝濃裡最資歷的師傅，從荳蔻年華就開始深耕製作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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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吟師傅，許久不見。」謝應淮與晚吟師傅算得上舊識，他行了個晚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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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吟師傅抬起頭，打趣道：「確實許久不見，你上回來光臨還是替你那未過門的小娘子買胭脂要做為她的及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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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燈光昏暗，被提起年少無知舊事，謝應淮耳根一熱，強裝鎮定，「晚吟師傅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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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我聽說趙二娘子死而復生回來了，你們這婚約就不作數了？」晚吟師傅就算足不出戶，也知趙二娘子回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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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的先帝已薨，謝家與趙家接旨的長輩也俱不在，這作不作數又有誰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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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不欲在此事上繼續深究，他自己都還沒想好該跟趙有瑜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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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玉珮遞給晚吟師傅，「晚吟師傅，這玉珮能否替我瞧瞧，這滲進裂痕裡的可是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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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吟師傅接過玉珮，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於是揶揄道：「你這是又惹哪家娘子了？還送你沾有胭脂的玉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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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工具坐在案台上，湊近仔細瞧那紅色顏料，攤開散落在桌上的工具，挑了枝帶毛氈的桿子，毛氈沾水濡濕後，她動作俐落輕慢用毛氈往縫隙裡刷了刷，待毛氈上沾了點紅色，便再入一碗淺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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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染料在水中暈染開來，晚吟師傅拿近至鼻尖聞了聞，皺起眉毛，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確定似的又聞了一次，倏地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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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忙問：「晚吟師傅，可是有什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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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非胭脂……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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