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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沒窗，只有一盞昏黃的燈泡吊在天花板正中央，光線像是從四十年前的老錄影帶裡流出來，一格一格地閃爍。林薰風推開厚重的木門，拖著一只厚布手套和口罩，像進入什麼禁地。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WeggAnAp
這裡是他父親去世後再沒人踏進的地方。從地板到天花板堆滿了灰塵、紙箱、舊椅、乾掉的油漆桶，還有一台屬於他記憶深處的聲音源頭。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MYECjlb1T
那台 National 音響機器就靜靜躺在牆角，上層是黑膠唱盤，蓋子被一層塑膠布半掩著；下層銀黑色的金屬面板上，旋鈕泛著舊日的光澤。它像一頭沉睡的老獸，被遺忘了幾十年，等著有人喚醒。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eUtLNhG0
林薰風伸手輕撫機殼。觸感乾燥粗糙，但木紋依然可見。兒時每個週日午后，父親總會泡一壺茶，將黑膠放上去、唱針輕輕一落，貝多芬、羅大佑、蔡琴便從喇叭裡流出，像陽光一樣把整個客廳暖得發亮。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C3mQLjcBI
那時他不懂音樂，只記得母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自己在地板拼圖、畫畫，而父親閉目輕搖的模樣，像個指揮家。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DtnmVY5Z
這一切，都在那場意外後終止了。父親在一場追逐偷車賊的警務中身亡，家裡陷入沈寂，音響從那天起被母親封存，搬到地下室，從未再響過。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I3gzyj40
阿勳打開蓋子，唱盤裡還放著一張黑膠，封面早已泛黃，標籤上的「Moon River」模糊可見。他試著將機器插上插頭，開關轉了兩下，指示燈竟然微微亮起。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6imm9wMR
他苦笑，「你還活著啊，老夥計。」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ozt5TUws
他找出一對老喇叭，連上 RCA 線。唱盤微微震動，針臂緩緩移動，然後……一聲沙沙響後，音樂奇蹟般地飄出來：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YjroWjts2
Moon River～wider than a mile～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2bLqbkBY
音質不清晰，夾著雜音，像是隔著時間和一場夢，但旋律真切，讓阿勳的鼻尖瞬間酸了。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HDTDl30f
那是父親最愛的曲子。他還記得父親笑著說過：「老歌像老酒，越放越香，只怕沒人記得開瓶。」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hIk4kQLh
忽然，他有種衝動，要把這老機器徹底修好。像是在拯救某個記憶，或是延續某段關係。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8RH9qZ3fb
那一週，他幾乎每天一下班就泡在地下室，拆機、清潔、上油、換針頭、補焊老化的線路。他不是專業的，但網路上什麼都有，只要願意學。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tzPN7HhY
一個月後，音響煥然一新，連外殼他都重新打了蠟。阿勳帶著它回到客廳，放在昔日它的位置——窗邊那張胡桃木邊櫃上。他請母親坐好，放上那張「Moon River」的黑膠。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66IVTttZ
當針落下、旋律響起時，母親怔了一下，低聲說：「這聲音……就像那年春天。」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3YeZHt13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聽著，眼眶一點一點濕潤。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KhoHQVU5
後來，他們每週日都一起聽老唱片，有時母親會輕哼，有時也會講起父親的故事。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iEGulUC9
音響變成了家中真正的心臟，它不只是播音的機器，而是一種證明，一個存在過的聲音、一段沒被完全忘記的時光。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skjL3kF7
某日清晨，阿勳醒來，發現客廳多了一張便條紙，字跡是母親的：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tHBEgctk
「謝謝你讓爸爸回來，哪怕只是這麼一點點時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ARsCsvYH
他看著紙條，沒說話，只是打開唱盤，放了一張新買的黑膠，同樣的歌，不同的版本。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7ku8w8BC
音樂再次流淌。那台 National 音響彷彿老朋友般低語，它的聲音依舊不完美，卻真實、有溫度，像是從時光縫隙裡，拼湊回來的，某個家的旋律。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KVXLM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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