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太大了啦！但我好喜歡 - 第06章、你們這麼鬧，但也這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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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光大學音樂系館，TURING排練室。

地毯上散落著鼓棒、效果器線材和未喝完的能量飲料，牆邊貼著團員自拍剪貼而成的「精神標語」──上面寫著：「走音沒關係，走心才致命。」

魏子謙正坐在鼓椅上滑手機，忍不住邊看邊笑。

「你們快看這篇！有個網友說WILDPATCH是『社死亂入型樂團的先驅者』，留言回了兩百多條。還有人說想投稿他們參加《大學生了沒》欸，笑死我。」

「哈，現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們表演被劫走了。」賀承朗靠在鋼琴邊，懶洋洋地說，「我們是不是該感謝他們幫我們炒熱氣氛？」

「而且超奇怪的——觀眾回饋反而比以前高耶。我妹說她同學都在問WILDPATCH下一場會不會開唱，連我們的點閱也上升。」子謙眼神閃亮，「這叫什麼你知道嗎？—被亂入救了一命。」

「亂入得那麼帥也沒幾個人。」賀承朗挑眉，「你們注意到那個主唱是誰嗎？」

房間一陣靜默。

唐瑾坐在角落，手指繞著耳機線沒說話。

魏子謙說：「你是說那個……Natsu？」

「她叫沈聽夏。」唐瑾終於開口，語氣輕得像是怕誰聽見，「三年前唱崩的那場，我在現場。」

其他兩人頓了一下。

「喔。」子謙眼神小心，「所以……你那天突然爆走，是因為這個？」

唐瑾沒回答，只是撐著膝蓋站起來，走到音箱前把電吉他拿了起來，開始無聲地調整旋鈕。

賀承朗嘆口氣，走到他旁邊：「你那天講得太狠了啦。她都已經三年沒上台，還是選擇站上來，結果被你一擊斃命。你是怎樣，音樂界的道德清算者嗎？」

「……我不知道。」唐瑾低聲說。

「我只是……太意外了。」

「以前我超喜歡她的cover。那種唱法很不穩，但情感超強，像是會燒人的聲音。我以為她從此不會再出現……結果她就在我面前，還接過我們團的吉他，然後就……就那樣站著。」

「我講那些話的時候，我心裡根本不是在罵她，是在……」

他話講到一半，聲音就沉了下去。

「是在罵你自己吧？」賀承朗淡淡地說，「人家她畢竟沒有在Cover了，上台接過吉他也是抽籤抽到而已，你講得還是太過分啦！」

唐瑾沒回頭，但手裡的旋鈕轉緊了半圈。

魏子謙拿起手機，開了一條訊息草稿。

致WILDPATCH——

你們的亂入，讓我們重新想起玩音樂最初的感覺。

TURING，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是也曾在台下跌倒過的人。

他寫完，沒有立刻發出去。

只是將訊息存在草稿中，看了一眼唐瑾，又默默收起來。

「要不要……我們也做點什麼？」他問。

唐瑾想了一下，終於輕聲開口：「如果他們真的成團……我們應該去聽一場。」

週六下午，拾音小舖內的空間此刻比平時熱鬧十倍，幾十個小朋友正坐在木頭小椅上，有的嘰嘰喳喳聊著動畫片，有的已經開始自己亂彈烏克麗麗。旁邊的家長或站或坐，有人抱著相機拍照，有人滿臉疑惑地看著場地牆上貼的「樂器不是玩具，但玩出音樂就不一樣了」的標語。

爵士樂聲今天罕見地被暫停，換成烏克麗麗教學介紹的背景音。

拾音小舖此刻像是什麼快閃音樂托兒所，連門口那盆快死的九重葛今天都顯得比較精神。

沈聽夏一手拿著烏克麗麗的琴袋、一手拉著妹妹走進店裡。

此刻的沈聽夏內心比妹妹還緊張。

「欸！姊姊我們要坐哪裡呀？」沈念的聲音比店裡的小喇叭還清亮，一進門就馬上吸引了不少注意。

沈念，七歲，沈聽夏的妹妹。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自從父母領養她後，兩姊妹感情很好。和沈聽夏截然不同，小念是個徹頭徹尾的社交達人，俗稱的社交恐怖份子──

看到人不會怕生、反而還會主動打招呼。今天不只穿了自己最喜歡的卡通T恤，頭上還別了亮晶晶的髮夾，一臉準備好交朋友的表情。

「哇～裡面有好多哥哥姊姊耶！」她一邊講話一邊東張西望，完全沒有任何緊張或害羞。

「妳小聲一點啦……」沈聽夏一臉無奈，怕她太吵打擾別人。

結果下一秒，小念已經揮手跟嘉宏打招呼：「嘿嘿～耳釘大哥哥早安～！」

「Yo～小念來啦～」嘉宏笑著走過來，還特地彎下腰，「今天準備好要征服烏克麗麗世界了嗎？」

「我今天要學會三個和弦！」沈念握拳，語氣堅定又有自信。

齊駿從後面走來，嘟著嘴說：「三個？太少了吧，我的學生都一次學五個。」

「哼哼～那我學完三個再來問你第四個跟第五個是什麼！」小念不甘示弱地反擊，還吐舌頭。

「這小孩挺會嘴欸。」齊駿挑眉，難得被小朋友嗆得說不出話來。

說明會正式開始，小念簡直像開啟社交Buff般滿場奔走。一下子跟隔壁的雙馬尾小朋友借貼紙、一下子又教後排的小男孩怎麼用鉛筆敲出節奏感，像個活動主持人一樣融入整個班級。

沈聽夏在一旁看得頭皮發麻：「我是不是帶了個選錯職業的脫韁社交獸來……」

但她還是默默把小念從和別人搶點心區拉回座位。

到了說明會尾聲，老林難得走上前來準備結尾致詞。他一手拿著烏克麗麗，另一手插口袋，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卻不失誠意：

「很多人覺得烏克麗麗只是玩具，小孩子隨便亂彈的東西。但它不只是輕巧、便宜而已。它也可以——」

他手指撥了撥弦，發出清亮純淨的聲音，「——彈出很動聽的旋律。」

老林掃了一眼在場眾人，轉頭對嘉宏說：「欸，你唱一段，我來彈。」

「蛤？我？不要啦！」嘉宏連忙擺手，「你又不是沒嫌過我唱歌像卡車引擎發不動。」

「有自知之明很好。」老林冷冷說了一句，轉身準備自己唱。

就在這時，小念忽然跳起來，大聲舉手：「老師老師～我姊姊很會唱歌！她唱得超好聽的！」

全場瞬間安靜了一秒，接著一堆小朋友都轉頭望向沈聽夏。

她差點沒被口水嗆死：「欸？不、不行啦我……」

小念跑過來，抱著她的手臂撒嬌：「姊姊～妳唱一下啦，拜託～就一下下～」

老林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烏克麗麗轉過來、手指輕輕彈出《小手拉大手》的前奏。

那是一首簡單、輕快的歌，旋律暖得像陽光。

沈聽夏站在那裡，腳像被黏住，但耳朵裡的音符卻輕輕推著她向前。

她終於吸了口氣，站到了台前。

「還記得那場音樂會的煙火~還記得那個涼涼的深秋~」

她輕聲唱出第一句，聲音微微顫抖，但旋律穩定、乾淨。

「還記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遊樂園擁擠的正是時候~」

台下，嘉宏和齊駿本來只是看熱鬧。

沒想到沈聽夏一開口，兩人立刻安靜下來。

那乾淨透亮的聲音一落下，他們對看了一眼，嘴角幾乎同時上揚。

「我沒聽錯吧……」嘉宏低聲說。

「嗯，你沒聽錯，我們主唱的位置，肯定是她了。」

齊駿點頭，眼神還盯著舞台上的她，語氣帶著罕見的篤定。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要當WILDPATCH主唱的人，實力絕對沒問題的吧。

烏克麗麗的聲響如溪流般清澈，在拾音小舖木質空間裡盪漾開來。

一開始，小朋友們只是好奇地看著這位「有點緊張的大姐姐」，但漸漸地，幾個孩子開始輕輕搖頭、打拍子，還有一個小女生悄悄地跟著哼起來。

老林指尖撥動的前奏輕快而溫柔，像是夏天午後拂過額前的風。沈聽夏握著烏克麗麗，站在台前，小手在琴弦上發著微顫，聲音也一樣。

她知道自己緊張，知道自己不是被強迫，但也不是完全自願。

她之所以站上來，是因為妹妹一句話，和……那一點點，藏在心裡許久的懷念。

她閉上眼，繼續唱著。彷彿聽見三年前，自己第一次錄 cover 的那間小房間；聽見那時候的自己，坐在陽光照不太進來的角落，唱著心裡無法說出口的話──我那時候，沒有想過要給誰聽。

只是……我唱歌的時候，好像可以呼吸。

但後來，她失敗了。她懷疑自己，不敢再開口。

她把麥克風藏進抽屜裡，把舞台遺忘，把「Natsu」這個名字連同帳號一樣，刪了。

直到這一刻。

她張開眼，看到一雙雙小小的眼睛──

沒有批評，沒有期待，也沒有誰在等她出錯。

只有單純地、想聽她唱下去。

那一瞬間，她喉頭的緊張突然慢慢鬆了。

原來……她不是不能再唱。只是，她忘了為什麼要唱。

不是為了表現得完美，也不是為了不被人罵，而是：為了自己，為了心裡那個不安卻渴望發聲的自己。為了那個還想唱的人。

「給你我的手~像溫柔野獸~把自由交給草原的遼闊~」

她唱到副歌的時候，聲音變得圓潤而飽滿，那不是技巧──而是想說話的人，終於說出了心裡的話。

「我們小手拉大手~一起郊遊~今天別想太多~」

她不是Natsu，不再是匿名的網路聲音，她是沈聽夏。

而沈聽夏，正在唱歌。

「你是我的夢~像北方的風~吹著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們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揮揮手。」

她看見台下的妹妹高興地拍手，其他小孩也跟著鼓掌，甚至有幾位家長點頭微笑。她感覺胸口暖得像是有什麼重新點燃了。

「我們小手拉大手今天為我加油~捨不得揮揮手~」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嘉宏和齊駿在台下相視一笑，沈聽夏卻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忽然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句：如果還有人想聽我唱，那我，是不是可以，再試一次？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烏克麗麗，然後──第一次真正地，對這把小小樂器、對這個小舞台、對那兩個吵吵鬧鬧說要組團的傢伙，心裡升起了那麼一點點的期待。

這次，她不是被拉上台的，也不是亂入的配角。

而是，她自己想走上來的。

台下的沈念笑得超開心，還驕傲地跟旁邊的人說：「那是我姊姊喔～是不是唱得超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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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你們這麼鬧，但也這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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