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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

Jun 26, 2025

19

10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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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的！可以幫忙提一下箱子嗎？」

　　「啊！好的好的！」

　　陳遠擼起手臂上的袖子，一個出力抬起了箱子的一角。

　　這個藍色箱子看著小，實際上沉的要命。陳遠用著全身力氣保持平衡，彎彎繞繞地避過四散在場地的攝影器材——那些器材又貴又嬌氣，若不小心碰壞了，把他家底掏空了也賠不起。

　　「放這裡就行了！謝謝你啊。」

　　「不會，」他頓了下，「今天是有誰要來嗎？」

　　看著比平常忙碌、不斷穿梭在片場的工作人員，陳遠好奇地詢問抬箱子的大哥。

　　「你不知道嗎？今天已經要開始拍第一場戲了，等一下還有明星會過來呢。」大哥搓著摩擦到通紅的手掌，繼續說道，「你是臨時工吧？你們本來昨天就可以走了，但後場還有一些布置還沒完成，所以要待久一點。」

　　聽聞此言，陳遠有些緊張地拈緊衣角。

　　「怎麼了？不會是第一次見明星在緊張吧？」大哥看他這樣子，有些打趣地開著陳遠玩笑。

　　陳遠也不生氣，只是靦腆的笑著。

　　不，不是在緊張，而是他在擔心會不會遇到那個人。

　　但是李緻宇如今也能算是炙手可熱的演員，哪是那麼容易說能見就能見的呢。

　　陳遠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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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下午五點，場務大哥說的「明星」還是沒現身。陳遠剛組裝完器械，伸了個懶腰，影棚裡不透光，忙碌起來可以說是早晚不分，要不是瞥到牆角的時鐘，陳遠都不知道時間已經這麼晚了。

　　看著搭製得差不多的場景，陳遠心裡估計明天應該就能離開劇組，想到這有些開心又有些惆悵。

　　開心的是工作的薪資轉進來，夠他和他妹生活好一陣子；但與此同時，這也代表著他又要繼續尋找下一份工作，為下一頓溫飽煩惱。

　　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活得苦，往往會埋怨他為何不再上進一點，讀完大學然後應徵一份穩定的工作。

　　但他太窮了。

　　窮到生活有問題、窮到養不起自己、窮到還不出天文數字的債。

　　總是說努力就能有回報，實際上，大部分人努力也無法扭轉命運，有些甚至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

　　

　　「你要回去啦。」場務大哥一手捧著便當，一手拿著養樂多。

　　「嗯，劉大哥說我們可以整理完就可以散了。」

　　「這麼早就走啦？真可惜，今天都沒有看到大明星。」

　　其實我對大明星也沒有那麼好奇，陳遠心想。

　　「沒關係啦，那我先走囉。」

　　「欸等等！」

　　說著，他跑到陳遠的身旁，在陳遠已經裝了一盒便當的袋子裡又塞了一盒便當。

　　「今天小莊沒來，便當早就訂好了，多一份就給你了。」

　　「可是……」

　　「收下吧，平常就看你只吃一半的便當，怎麼吃得飽。」見陳遠還是猶疑，場務大哥拍了拍他的背說，「放心吧，剛剛傳訊息問過小莊了，他說反正不吃也是浪費，就同意給你了。」

　　陳遠有些手足無措。他工作久，回到家也很晚了，根本沒時間開伙煮飯，便只能將就把劇組發的便當分成兩份吃，一份自己在片場吃，一份帶回家給妹妹吃。卻沒想到他自以為隱蔽的動作，早被身邊的人看進眼裡了。

　　那時候小惠姊把他介紹進來時就有大致說了他的難處，只是陳遠沒想到，身邊的人會將那些話記在心上，有些受寵若驚。

　　「……謝謝。」陳遠感激地說道。

　　「免客氣啦！而且也不知道下次見面要多久了，能多幫一點是一點。」

　　陳遠握緊手中的袋子，心理充盈著說不上是幸褔，但卻溫暖的情緒。

　　今天很幸運。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份運氣將在不久之後被用光，而他將再次跌落谷底。

　　幾乎是在陳遠觸碰到門把的同時，從他的後方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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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不好意思，剛剛突然有點事。」

　　那聲音裹挾著冷氣送到陳遠耳邊，像冬日裡掛在屋簷的風鈴，清脆、悅耳，卻又給人難以捉住的錯覺。

　　陳遠愣住了。

　　他像被石化般釘在原地，背後傳來的聲音還在繼續，而陳遠卻像是毫無知覺。

　　網路上曾經有人評價李緻宇除了那張臉外，第二吸引人的便是他的聲音了。在陳遠看來這話說得有道理，高中時他總是躲在書本後，看似在埋頭苦讀，實則是在偷偷聽另一個人說話。

　　下午的教室被夕陽染成金黃色，連帶著空氣中似乎都帶著甜膩的氣味，空蕩蕩的教室只能聽到夏天的蟬鳴和李緻宇清潤的嗓音。陳遠就這樣，在另一人的嬉笑聲中待到傍晚。

　　有一陣子，放學後的教室成為陳遠逃避現實的一方天地。

　　而現在，那聲音卻像是魔鬼的催命咒，當它響起時，也暗示著陳遠的苦難將要來臨。

　　陳遠幾乎是逃命般地跑出片場。

　　他早就該猜到了，僥倖從來不屬於他。

　　「怎麼了？一直盯著門口。」

　　「沒有，就是好像……」李緻宇神色不明地說道：「看到了一位老同學。」

*

　　陳遠低著頭快速地走在街道，夜晚的風將他過長的外套吹起了一個弧度，弧度下是單薄的棉衣和看似一彎就折的身軀，越發顯現他的消瘦及憔悴。

　　他的思緒被浸泡在灰暗的過去中，以至於附近的霓虹及嘈雜無法影響他分毫。

　　李緻宇肯定是恨他、埋怨他的，畢竟他在李緻宇最志得意滿的一年內毀掉了他的戀情、未來、夢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慾，因為李緻辰對他的誘惑及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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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緻辰和李緻宇雖是兄弟，給人的感覺卻大相逕庭。

　　傳聞李家從前有個走失的兒子，是李夫人在一次出遊中失蹤的。在那之後，李夫人惶惶不可終日，李家從上到下都瀰漫一股壓抑的氣氛，李緻辰便是在那環境中，養成孤僻陰沉的個性。

　　再然後，李緻宇被找回來了，李家似乎又回到了當初。

　　李緻宇回到李家後，待遇極好，生活滋潤，但是過往的事卻閉口不談，不過對外還是風度翩翩，彷彿走失對他來講只是芝麻綠豆大般的事。倒是李緻辰，在弟弟回來後越發陰鬱了，眾人不敢靠近他，與他相比，李緻宇都顯得慈眉善目了起來。

　　陳遠也不知道李緻辰是怎麼注意到他的，也許是在一次次見面中發現了他對李緻宇不可明說的感情。總之，那時候走投無路的陳遠找到了李家，希望李緻宇能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救助他一把，卻沒想到碰上了李緻辰。

　　「喔？」面前的男人背著光坐在皮革沙發上，臉上看不清表情，「你為什麼會覺得緻宇願意幫你呢？」

　　陳遠看著漂浮在紅茶上的方糖載浮載沉，不敢抬起頭，「之前李緻宇出車禍的時候，我……」

　　「你需要錢？」李緻辰打斷陳遠，彷若一開始就根本不在意面前的人會說出什麼理由。他拿起陳遠面前的紅茶，用茶匙攪著，發出「喀滋」的聲音。

　　「對、對……我妹妹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需要器官移植，但、但是我湊不夠那麼多的錢。」

　　「緻宇現在身上沒錢，他剛和江源清出國玩，身上怎麼可能還有錢。」李緻辰輕描淡寫地說道，「但是……你也不一定要找他。」

　　「什麼意思？」陳遠猛然抬頭。

　　「先把這杯紅茶喝了吧。」李緻辰把手中的紅茶放回原位，隨著姿勢的變動，陳遠終於看清他的眼睛。

　　那是一對黑得發紅的瞳孔，混濁得像纏繞在一起的黑發，絲絲縷縷糾纏不清。那眸子在光照不見的地方聚焦、鎖定、凝視著他，如同一匹在廣袤草原上見到獵物的狼，帶著不自覺的侵略性。

　　陳遠趕緊避開了目光，捧著茶杯喝光了紅茶。

　　方糖已經完全融化在茶中，因此那杯紅茶除了茶葉微弱的香氣外，就只剩下膩死人的甜味。

　　「我們其實很像。」李緻辰突然說道。

　　那杯紅茶的糖似乎不只黏住了陳遠的嗓子，連他的腦子都變得遲鈍。

　　很像？

　　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跟一個窮苦的毛頭小子，不管怎麼想都沒有相似的地方。

　　「聽不懂就算了，」李緻辰像一隻慵懶的貓，重新窩回了他的沙發上，「我會給你錢，但是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你應該也看出來江源清和李緻宇的關係不一般了吧。」

　　陳遠沉默著，得益於他對李緻宇異於常人的關注，他確實很早就發現了，江源卿對李緻宇來說絕對不是單純的朋友這麼簡單。

　　那比常人更親密的互動，或者是看對方的眼神，無一不透露一件事——他們在交往。

　　原來他哥哥也發現了嗎？

　　看陳遠不說話，李緻辰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我要你拆散他們。」

　　「什麼？！」

　　「你先別激動。」李緻辰好笑地看著陳遠站起來的身子，「李緻宇談戀愛的時間太湊巧了，李家最近發生很多事，需要他好好收心幫忙處理。」

　　「等這陣子過後，他想跟誰談戀愛、跟幾個人談，我都無所謂。」

　　見陳遠表情沒那麼難看了，李緻辰加碼道：「你只要幫我拆散他們，器官移植的全額費用，包括後續抗排斥藥物的費用我也負責，怎麼樣？這是一個划算的買賣吧？」

　　划算？對，的確很划算，但是這個划算卻是建立在他殺死自己良心的基礎上。

　　世界像是旋轉了起來，陳遠的眼前一下冒出母親臨死前的模樣，一下冒出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妹妹。

　　這是不得已的、不得已的…如果是為了治病了話……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陳遠說這句話時很小聲，但李緻辰聽到了，他笑了起來：「簡單啊。」

　　「你去勾引李緻宇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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