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明不落淚 - 白雲不語，山道無聲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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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不語，山道無聲

朝花夕拾

Jun 30, 2025

20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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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山今日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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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雲氣沿著石階緩緩攀升，整個宗門像是被一層乳白色仙霧吞沒，遠看如夢，近看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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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坐在石台上，斜靠著一棵老松，神色淡淡。晨課已過，他卻沒留下問道——不是懶，也不是逆反，他只是覺得今日的心太滿，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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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腿上攤著一本《觀心錄》，第五頁翻開許久未動。風從書頁和衣角穿過，掠過他頷下一縷細碎黑髮，冷意不甚明顯，卻讓人逐漸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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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前方白霧繚繞的山道，不知是出神還是在等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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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從石階下傳來，極輕極慢，卻沉穩異常。他偏頭一看，來人是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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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提著茶盤，一手搭着拂塵，白霧裡身形若隱若現，如同自山水畫中走出，風骨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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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沒留下來。」言卿開口，語氣平平，像在說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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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側頭望他，眼底浮著淡淡的疲憊與誠實：「嗯，靜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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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沒說教，反而將茶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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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師父今晨煮的。他說，誰若先走，就帶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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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盞仍溫，容昀接過時，掌心也彷彿被那點溫熱燙了一下。他垂眸看著杯口白氣，一時出神，半晌才抿一口，微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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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像山下喝過的味道。」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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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沒有追問山下的事，只將拂塵一放，坐在他身側。兩人不再交談，只靜靜聽霧氣流過松枝，風聲細碎如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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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像一幅未落款的水墨畫，濕潤、安靜，有某種令人沉醉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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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修這條道……是為了什麼？」容昀忽然問，聲音很輕，卻明顯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確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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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側眸看他，眉頭輕蹙，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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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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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活得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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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一愣：「不是為了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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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太遠了。活著比較近。」言卿語氣淡淡，「人活著，本就不易。若能久一點，已是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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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來普通，卻像某種過來人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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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沒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著手中茶盞。幾息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那聲音像從胸口翻湧出來，平靜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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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保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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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個人，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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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某個名字，而是——凡所有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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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怔了一瞬，眉眼間掠過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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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他聽過很多。但從容昀口中說出來，卻讓人無法當作年少妄言。他太安靜了，靜得不像會輕許承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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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松針一晃，風又起。容昀忽然記起他娘曾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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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細的針也有重量，再輕的痛也該有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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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終於懂了那句話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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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能亂道，這是宗門誡律。但並不意味著，你不能有。」言卿忽然笑了，語氣輕了一點，「只是你得弄清楚，你守的是情，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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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眼神沒動，淡聲道：「有時候……我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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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收了笑容，語氣卻更平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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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記住這句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要守的，到底是誰、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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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像是連這句話也一併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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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開始散了，陽光透過雲層灑落下來，柔得像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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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木魚聲，一聲一聲，像是打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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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望著霧裡搖晃的松影，忽然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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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天道無情，他便記人間有情；若世道不仁，那就由他來記住每一道微光與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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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雲不語，山道無聲

#2 坐水無聲，其靜如山

#3 初入青穹，眾生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