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三尺泥 - 第七章

當夜，張府燈火搖搖，月色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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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的家丁蜷在門口打著瞌睡，燈籠搖晃，火光映得影子忽大忽小。他剛打個哈欠，伸手揉眼，遠處忽然傳來幾聲犬吠，由遠而近，伴隨著低沉的風聲，像有什麼東西正朝這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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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還未叫完，大門口便傳來一聲沉悶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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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整扇門板被撞開，門栓斷裂，木片飛散，兩側的石獅子震得塵土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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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來了。他身上滿是發黑的血跡，手中提著把柴刀，刀鋒在微光下泛著冷光。他步步向前，氣勢如山壓境，像地獄惡鬼爬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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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的家丁瞪大了眼，還來不及叫喊，寒光一閃，刀鋒劃破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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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柴刀從頸間斜斜砍入，骨裂聲如劈木，熱血從頸口噴了三尺高，染紅了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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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捂著喉嚨倒退兩步，手指顫抖地撫上傷口，卻已無力阻止血流如注。他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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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沒有停下腳步，他提著刀，像是走在自家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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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管家的聲音都變了調，連燈籠都掉在地上，火星竄出幾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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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的護院聞聲而動，七八個人端著棍棒從廊下湧出，有人手裏還提著鋤頭與鐵叉，顯得倉促且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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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護院多是臨時招來的莊稼人、閒漢，嘴狠手雜，平日狐假虎威，真遇上要見血的事，人人心虛腿軟。他們雖人數眾多，棍棒一應俱全，可面對三粒屎這種不要命的瘋子，立時亂了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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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護院一聽，紛紛硬著頭皮圍上來，棍棒齊舉，砸向三粒屎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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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木棒砸空，三粒屎一個側身躲過，反手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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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從肋下劃過，剛剛還高舉棍棒的護院，腸子順著裂口滑了出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喉嚨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接著便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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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刀狠辣，不防不守，每一步都帶著滾燙的怒火與瘋狂，只殺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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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噗！啊——！」慘叫聲、木棒斷裂聲、血濺泥地的聲響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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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剛抬起長棍，就被柴刀從肩頭劈進，刀鋒一路斬至肋骨，「喀啦」一聲，血如破袋般傾灑，那人瞪著眼連吭都沒吭，直接軟倒。另一人想從後頭偷襲，卻被三粒屎猛然回身一腳踹翻，肚腹著地還未起身，柴刀已從背心劈入，直至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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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那人肚腹整個裂開，腸子滑了滿地，一時間臭氣熏天，旁人見了都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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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開始動搖，有人眼神閃爍，手中的武器顫抖不止，甚至有人已經不自覺地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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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鬼吧？」有人顫聲說，腳步不斷往後挪。「這還是那個潑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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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個屁！」管家怒吼，「殺了他！老爺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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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卻沒人敢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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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三粒屎渾身浴血，手中的柴刀滴著鮮血，地面上躺著幾個人，有些斷了腿，有些缺了手，還有的根本辨不清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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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不是人——他是鬼——！」有人驚聲大叫，丟了棍子就跑。跟著又有一人撒腿逃竄，跌跌撞撞，連門都沒走正，撞翻燈柱，連鞋都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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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眼中一片死寂，連看都不看，只往前殺。嘴邊還掛著笑，卻比刀鋒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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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捲著血腥味，席捲整個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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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炷香時間，地上便橫七豎八倒了一地，有人捂著肚子抽搐，有人被劈斷了腿骨哀嚎求救，有人連頭都找不到了，鮮血灌滿了石縫與台階，血水沿著排水溝蜿蜒流出，宛如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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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見勢不對，從袖中掏出一柄手弩，顫顫巍巍地拉開弦，瞄準三粒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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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弦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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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箭頭破空，一擊穿肩，三粒屎踉蹌退了半步，半邊身子失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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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臉色煞白，手弩從手中滑落，他張了張嘴，像是要喊人，卻發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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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低頭看了眼肩頭的箭，鮮血順著傷口往下淌，他動了動肩膀，咧嘴一笑，笑容滲著一股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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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越來越大，直至整個院落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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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出箭，連帶一片血肉，鮮血噴出，他卻連眉頭都不皺。管家後退一步，腳步踉蹌，身後便是牆角，再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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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大步上前，刀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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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柴刀劃過喉嚨，管家雙手捂著脖子，鮮血從指縫中滲出，喉嚨裏發出「咕咕」聲，卻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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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的身子一軟，跪倒在地，頭顱微微仰起，眼中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接著便一頭栽倒，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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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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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夜深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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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蜷縮在角落，滿臉冷汗，雙手緊握著張文魁那把長刀。刀柄冰冷，他的手卻顫得幾乎握不住，指節泛白，像是被寒意凍住，再無勇氣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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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靜得出奇，只有燭火偶爾跳動，影子在牆上扭曲，像一張張獰笑的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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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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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門板猛然碎裂，木片四散，直撞上書架與屏風，發出尖銳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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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被震得一顫，手中長刀差點脫手，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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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未散，三粒屎跨步而入。他渾身是血，腳下每一步都帶著血痕，臉上還有未乾的血跡，順著下顎一滴一滴落下，滴落在地板上，悶響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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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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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瞪大雙眼，喉頭發緊，艱難地擠出聲音：「三……三粒屎，不不不……史爺……你……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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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站在門口，手中的柴刀還在往下滴血。那刀早已捲刃，刀面上有乾涸的血痂，還未完全凝固，泛著暗紅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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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三粒屎的聲音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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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走近，步伐不急不緩。「我娘子死時，你怎不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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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縮得更深，手裏的長刀胡亂舉著，像個無助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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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顫抖：「你娘子……她給你戴綠帽……我……我是幫你代行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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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發顫，幾乎快哭出來：「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一百兩、二百兩，這宅子……我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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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停下腳步，柴刀微微下垂，他側頭看著張老爺，似笑非笑：「要給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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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連連點頭：「對，銀子！你想要多少都行！我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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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留給你們在地下花罷。」話音剛落，三粒屎腳步再度邁開，柴刀拖在案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那金屬刃口擦過木質桌板，留下一道長長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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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的瞳孔猛然收縮，他忽然反應過來，雙腿一蹬，朝書房後門狂奔而去。然而他剛轉過身，寒光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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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柴刀從後肩劈入，刀刃砸進骨肉，發出沉悶的破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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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整個人踉蹌了一步，腳下踩亂了書桌旁的紙卷，手中的長刀脫手而出，啪嗒一聲砸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桌角。鮮血湧出，順著刀口滑落，濺在地板上，一滴滴匯成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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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雙眼瞪大，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嘴唇顫了顫，最終只溢出一口血沫。他身體搖晃片刻，終究抵不住力道，向前撲倒，臉狠狠砸在書桌旁的青磚上，發出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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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寂靜無聲。三粒屎站在原地，手中的柴刀滴著血，刀刃已經鈍了，邊緣豁口處還卡著碎裂的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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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燭火還在微微晃動，風自破碎的門板縫隙中灌進來，拂動了書案上的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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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粒屎彎下腰，撿起張老爺脫手的長刀，手指撫過刀身，這把刀曾是張文魁的愛物，鍛得鋒利，鋼淬三次，如今沾過主人的血之後，卻沒了昔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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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片刻，隨手一拋，長刀落在張老爺屍體旁，血泊中泛起一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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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燭火顫抖幾下，終於熄滅。屋內一片黑暗，只餘血腥氣在空氣中氤氳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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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依舊漫長，街巷寂靜，無人知曉這屋裏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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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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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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