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光 - 會一直在

——家瑜——

今天晚上，她說她知道我在保護她。

她說，她不急，但她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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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這場對話會以沉默收場。

我準備好了她生氣、誤會、甚至哭著說：「那妳不要對我那麼溫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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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準備好她用那麼清澈的語氣、那麼小心卻堅定的表情，告訴我——

她知道自己還在辨別，但她願意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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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如果有一天她走過那些風雨與否定，還站在我面前，要我那時不要再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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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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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很努力地壓住快要滾出來的淚，點了點頭，握住她的手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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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回到房間的我，坐在桌前，手指還有剛才那份溫度，我才終於讓自己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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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自己在怕什麼：

我怕她太快以為那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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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一不小心就變成那個把她從原本的青春歲月裡拉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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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未來回頭時會後悔，會發現她的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是在安慰一個不完整的大人中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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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說，她不是來被我照顧的。

她說，她喜歡我，是因為她也想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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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被誰想守護」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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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以為，我只能是「好好呼吸，盡量不成為別人負擔」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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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今天就坐在我面前，十六歲，眼神澄澈，說她會走過這一切，然後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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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答應她任何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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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願意——從今晚開始，把她說的每一段話、每一個等待，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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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回來，我想告訴她：

「我一直有在等妳，一直記得妳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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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妳不急，但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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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慢慢學習，不逃、不推，只是靜靜地握住妳的手，陪妳慢慢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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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哪天我能走到妳身邊，不是作為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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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

可以張開雙手迎接妳歸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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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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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午後陽光有些黏黏的，窩在家瑜家的湛霖不安於室，一邊滾沙發一邊喊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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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終於笑著妥協：「好啦，我去買妳愛的那家滷味便當，給我二十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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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關上，湛霖就像個自動啟動的小掃地機器人開始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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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地板有點灰～要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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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玻璃杯沒洗完～也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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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肉在渴渴模式嗎？來，喝點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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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哼歌一邊像貓一樣在房子裡晃來晃去，直到她看到書桌旁那本有點熟悉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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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想幫學姊把桌面整理一下，卻發現那本筆記本沒合好，像是被急急忙忙翻閱過後沒蓋好一樣，斜斜地攤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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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想幫忙合上。

但指尖碰到那頁時，她的動作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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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看見，頁面上最上面一行字，寫著：

「日記・她不急，她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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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那天曾說過的話。

她的心跳猛地一震，像被什麼捧起，又重重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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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翻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那頁上熟悉卻溫柔得陌生的字跡，一行一行，寫滿了她不知道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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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寫下她曾經的害怕——

她怕自己讓湛霖偏離原本的青春；怕她走錯、後悔；怕她一輩子記得的十六歲，是一個大人的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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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讀著，指尖微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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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行：

「我沒有辦法答應她任何未來，但我願意——從今晚開始，把她說的每一段話、每一個等待，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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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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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在堅定地守著家瑜。

但她沒想到，原來家瑜，也這麼小心翼翼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記住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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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合上那本筆記，動作異常輕柔，像捧著一份脆弱又珍貴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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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哭，但她心裡有一塊什麼慢慢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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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種：啊，我被愛著，而且不是我一個人在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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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坐回沙發上，雙膝抱著自己，額頭貼著筆記本的封面，輕輕地、像是對空氣說話：

「家瑜，我知道妳一直都很怕傷到我……但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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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不是來這裡撒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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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一起成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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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慢慢走，也會讓妳看見──我是因為愛妳，才學會怎麼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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