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牌與不良少女的奇妙組合 - 泡麵

考試當天，志彥向克理打聲招呼。

克理問：「等一下就要歷史考試，你準備好了嗎？」

志彥拍了拍克理的肩膀，自信滿滿地說：「讀過你的歷史年代表，當然沒問題。」

「好喔。」

鐘聲響起，克理迅速進入答題狀態，他腦中早已建好時代樓層，只需依據考題，到各個世紀的樓層抽取答案，速度有如膝跳反應。幾十分鐘後，他提筆正要寫下一題答案，餘光瞥見一個異常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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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彥低頭不斷翻著袖子，克理赫然看見志彥袖子下有縮小影印的歷史年代表，那密密麻麻的字正是他的親手筆記。

克理感到一陣胸悶，他壓低聲音對志彥說：「你在作弊嗎？我不敢相信，你怎麼可以。」

志彥見到事跡敗露，苦喪著臉說：「哥！對不起，但我有苦衷，你不要說出來。」

克理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字地說：「我借你筆記，不是要你拿來作弊。」

志彥說：「如果我這次考砸了，我會被我爸揍，我也不想作弊。求你了，別跟老師說，我會被老爸宰了。」

克理紅了眼框，情感很糾結，一邊是原則，一邊是朋友的期待，怎麼選都無法兩全其美。

「志彥你自首吧！別逼我舉發你。」

「你就不能體諒我嗎？」

「沒辦法，作弊就是作弊，沒有任何藉口可以遮蓋作弊的事實。」

「你就這麼冷血嗎？見死不救，你算甚麼朋友啊！」志彥恨恨地說。

『對啊！我這樣做算甚麼朋友，但為了友情，難道……我就要非得要失去原則嗎？』

『你不用為了取悅別人，勉強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你在怕什麼？被他們討厭嗎？那又怎樣。』克理想起月櫻寫給他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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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怪我，我不能違反原則。」理克經過痛苦的思想鬥爭說出這句話。

他指向最好的朋友志彥說：「老師，他作弊，他袖子裡藏著我借給他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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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一片譁然。同學們像受到驚嚇的麻雀，嘰嘰喳喳地議論。

「誰？誰作弊？」

「是志彥，克理舉發他作弊。」

「真的假，他們不是好朋友嗎？

「是啊！克理好狠，連朋友也不放過。」

「這叫六親不認。」

「真不夠朋友，換作是我不會這麼做。」

「我佩服他堅持原則。」

「我討厭他沒有人情味。」

「我不會跟他交朋友……」

「克理好帥，好有正義感。」

「克理是正義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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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月櫻冷冷地說：「不對的人是志彥吧！他考試作弊欸！」但她的話被議論克理的聲音掩蓋過去。

老師大聲地說：「安靜下來，現在還在考試。」同學們這才閉上嘴巴。

克理站起身說：「志彥作弊，我也有責任，是我把筆記借給他備考，但如果我沒有借他筆記，依照他的讀書能力也沒有作弊的機會，我會辭掉風紀股長，以示負責。」

老師無奈地嘆口氣說：「這不是你的錯。」

兆光這時開口說：「老師，克理確實要負責，而且要負很大的責任。」

老師露出困惑的表情：「怎麼說？」

「就以作弊這件事，志彥是主犯，克理的筆記是犯案工具，縱使克里沒有主觀上的犯意，但作為提供犯案工具的克里，應該要知道志彥有犯案的動機，但他還是借給了志彥，進而發生作弊的後果，這就叫好心辦壞事，不能說他的動機是善意，就不用為後果負責。」

有同學附和，「沒錯，如果克理不借筆記給志彥，志彥就會認真讀書，而不會想到要靠筆記作弊。」

老師說：「現在考試還在進行，克里能不能繼續擔任風紀股長，我們另外花一堂課討論，但志彥你歷史這科必須零分計算。」

志彥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知道回到家會被父親用皮帶抽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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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克理像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有人當面對他說：「我覺得你這樣做不對，他是你的朋友，你還這樣對他，你不知道他父親很兇嗎？」

克里生氣地說：「原則！做人不能沒原則。」

「你沒感情嗎？朋友變成怎樣你都不管嗎？」

「我不是不在乎志彥，但志彥做錯事被我看見，我就不能包庇。」

「你不會事後跟他說嗎？你這樣當眾揭發，太不講義氣了！」

「難道你要我睜眼說瞎話，欺騙自己嗎？我做不到。志彥我難道不在乎嗎？如果不在乎會借他筆記？但他利用我的筆記作弊，這我不能忍，如果他把我當朋友，就不會利用我。」

「但我看到你這樣對志彥，我也想跟你絕交，因為你不懂得通融。我尊敬你，可是我不會想再跟你交朋友。」

原本考前圍著克理要筆記的朋友們，各自來到克理面前表示絕交，畢竟那些朋友的袖子不少還藏有克理的筆記，比起克理，他們更能同理志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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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彥，我們都挺你，考試作弊我也知道不對，但我不計較這些。」

「考試作弊不可恥，可恥的是作弊被發現，志彥下次我教你幾招作弊的手段。」

「下堂課我們集體罷免風紀股長，幫志彥出一口惡氣。」同學們圍在志彥座位，紛紛為志彥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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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堂課，克理被同學們紛擾的議論中包圍，他覺得自己在人群中好微小，似乎快被聲音活埋。不出眾人意料，在同學提議下，弘光同學被推選出來，一個老好人出任，隨和、親切、像極與世無爭、無慾無求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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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克理恍恍惚惚一個人走回家，考試前他是被同學們信任擁戴的人物，如今比喪家之犬還要孤單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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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理！」月櫻叫住克理的名字。

他回頭一看，才發現月櫻竟然主動靠近他。

「我好驚訝，這時候有人主動找我。」克理露出苦笑。

月櫻淡淡地說：「是啊！我覺得你有點笨，擔心你一個人鑽牛角尖，才想找你聊個天。」

「其實我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原則，到底有沒有必要堅持。」

「我想表態站在你這邊，但其他人的聲音太大，沒辦法啊！對了！今天想請你吃網咖做的泡麵，就當是請咖啡的回禮吧！」月櫻一邊說一邊拉著克理走到她打工的網咖。

克理搖頭苦笑說：「好吧！反正我現在哪裡也不能去。」

於是兩人肩並肩走在人行路上。

月櫻問：「一個人回家的感覺如何？」

「我有點不習慣，平常這時間我應該是跟朋友約在咖啡廳討論作業，現在卻……蠻孤單的」

「是嗎？一個人也很好，我就喜歡一個人獨處。」

「我只有在早上會獨處，但說是獨處也不完全，還有小黑，我養的牧羊犬陪我。」

「你還有養狗啊？看不出來欸。」

「為什麼看不出來？」

「我覺得你不像是會養狗的人。」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有點潔癖，又很有原則，大概是很會養魚的達人吧！」

「怎麼說？」

「因為養魚不會像養狗啊！會出現弄髒環境的狗毛，但又需要主人細心照顧水質，才能把魚養活，這很符合你的氣質，道德潔癖並堅持某種原則。」

克理搖搖頭，苦笑著說：「水至清則無魚，我覺得我養的魚應該會神經衰弱。」

月櫻噗哧笑出來：「哈哈哈！這句話怎麼聽起來有點心酸啊！」

「你應該能理解吧！打過黑人的不良少女。那些傳聞讓妳吃了不少苦吧！」

月櫻點點頭說：「是呀！沒想到我們竟然會有共同的話題，呵呵！我們也算是難兄難弟。」

說完，月櫻推開網咖的玻璃門。

櫃檯小姐笑著說：「月櫻妳今天沒當班怎麼來了？」月櫻：「幫我開一間獨立包廂。」

櫃檯小姐看了理克一眼，笑笑地說：「原來你喜歡斯文型的男生啊！」

「扁妳喔～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無家可歸的難兄難弟。」

櫃檯小姐聽了大笑：「這是什麼奇怪的組合啊！好啦！不理你們年輕人，左轉走到底，這裡面最安靜的和式包廂留給你們。」說完，轉過身走進廚房作客人點的紅燒牛肉泡麵。

克理有點拘緊，他第一次來這種複合式網咖，但月櫻早已熟門熟路，告訴他飲料自助區、漫畫區、DVD區的位置，都可以自取帶進包廂裡。

克理脫下鞋進了和式包廂，裡面擺一張舒服的雙人沙發床和一台43吋小電視，他想到待會便要和月櫻在這包廂獨處，頓時感覺到心臟澎湃地跳動。

『她該不會對我有曖昧的感覺吧？』克理胡思亂想時，月櫻端來兩碗炒泡麵，泡麵冒著熱呼呼的香氣，香氣下有鮮紅色的韓式泡菜，搭配牛五花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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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櫻放下兩碗泡麵在茶几上，喊了一聲開動了，她拿出黑色髮夾夾起瀏海，雙腿盤起坐在沙發椅上，便端著碗夾起筷子吃泡麵。

兩人一口接一口，暖暖的麵條很快便把寂寞的感受從胃裡驅逐出去。

他們吃完泡麵相看一眼，克理說：「謝謝妳煮的泡麵。」

月櫻笑笑地說：「呵呵呵！不客氣。我有破壞你的原則嗎？比方說……父母不准你去網咖。」

「我爸媽長年出差，他們才不管我這些事呢！」

「我以為克理的爸媽是很嚴格的人。」

「是我對自己很高標準。」

「這樣啊！但沒有人是完美的啊！」

「是啊！我也發現，再怎麼努力也不完美，你看我舉發志彥，真的是對的嗎？現在我也有一點後悔……志彥他到家應該被爸爸打得很慘吧！」

「說句不客氣，那是他活該被打，你不用自責。」

「如果他不是我朋友，或許我也會這麼想……但現在搞成這樣……蠻傷感的。」

「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你也沒辦法承擔他的錯，他跟爸爸的關係那是他自己要承擔，如果他是個負責的人，他會想辦法靠自己考高分，而不是拿你的筆記作弊，嗯！你舉發他並沒錯。」

克理輕聲說：「如果我不借他筆記，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吧……？」

月櫻語速忽然快了一點，像情緒也跟著升溫說：「你真的這麼認為嗎？難道志彥不會跟其他人借嗎？一個人想作弊，會想出很多方法。你說你要辭掉風紀股長，我真的被你嚇一跳，志彥作弊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幹嘛負責啊？」

「畢竟是我借志彥筆記。」

月櫻翻了個白眼，揮手用筷子比了一下像切菜的動作：「今天如果志彥買一把刀去搶劫，難道賣刀的人也要跟他一起被關嗎？兆光講的話根本邏輯不通，老師同學還信他的鬼話，真是……一點常識也沒有。」

說完，她又撈起最後一口湯，砰地把湯匙丟進碗裡。

克理默默看著她，忽然感到心裡那道壓著自己的罪惡感，似乎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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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到朋友作弊會舉發嗎？」

「我不會，這對我有什麼好處，還傷了友情。」

「所以你不會舉發？」

「呵呵！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跟志彥要封口費，唇環的錢要志彥出。」

「要封口費啊……虧妳想得出來。妳也太現實了吧！」

「社會多的是現實，像你這樣堅持原則，我覺得你早晚會受傷。」

「不用出社會，我已經受傷了！不管怎麼說……志彥也受傷了，他大概覺得被我背叛吧！」

「你不那麼死腦筋，也許會輕鬆很多。但老實說，社會上也需要你這種人。」月櫻停頓下來，歪斜著眼看理克說：「你會被人們討厭，但也有回報。」

「什麼回報？」

「被當成烈士吧！像屈原、孔子一樣被後人景仰吧！呵呵呵呵！」月櫻話鋒一轉「但是……他們的人生是你要的嗎？」

「孔子差點餓死，屈原最後投江……確實……他們人生過得不好。」

「是啊！那你為什麼還要堅持原則呢？」

「潔癖吧！錯的事我沒辦法假裝看不見。如果裝作看不見，這輩子我都會討厭自己。」

「於是你才舉發志彥。」

「是啊！」克理嘆了一口氣，「我口好渴，妳有要喝什麼嗎？我順便裝。」

「我想要一杯檸檬氣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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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理走向飲料機步伐四平八穩，端回來兩杯飲品恰好八分滿，兩杯水平線等齊像是經過量杯測量。

「沒想到啊，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你這麼紳士，還會幫女生倒飲料。」

「沒有啦！只是順手幫忙。」

「你好貼心喔！如果我有個像你一樣的弟弟就好，我就可以每天欺負。」月櫻說完，輕輕敲克理的手臂一拳。

「欸！會痛。所以你是獨生女嗎？」

「是啊！你也是獨生子嗎？」

「不是，我有個大十歲的哥哥。」

「哥哥也跟你一樣那麼的正經、拘謹嗎？」

「他呀！超不正經，我才不要跟他一樣，二十多歲還沒有正經工作。」

「真的嗎？他哪裡不正經？」

「他寫小說賺很多，但都是寫……」克理翻了白眼說：「寫一些黃色小說。」

月櫻笑出聲來，繼續追問：「哈哈哈哈哈！你有偷看過哥哥寫的黃色小說嗎？」

「拜託！誰會去讀啊！」

月櫻露出懷疑的笑容：「我不相信，難道你都那麼正經，一個人在房間你沒有幻想過壞壞的念頭嗎？」

克理臉色一紅，說：「呃……只要是個男生都會吧？」說完克理露出尷尬的笑聲。

「你幹嘛笑得那麼尷尬呢？」月櫻邊說手指不安分摸向克理的下巴

「沒有！我我我……覺得這很正常。」

「我想知道你對正常的理解……你說說看呀！什麼叫做正常的壞壞念頭？嗯～」月櫻露出挑逗的笑容。

「一定要說嗎……我覺得這有點太……太露苦了。」克理語無倫次，講話咬螺絲釘。

「露骨嗎？哦～你不喜歡這個話題，那我們來聊聊班上的女生，哪一個是你理想的完、美、情、人？」說完月櫻睜著水汪汪的眼眸，眼神像好奇的貓看著老鼠洞。

克理臉紅得像燒開的蝦子，說：「別再問了啦！」

月櫻像貓捉住老鼠尾巴，興奮地說：「所以是有囉？是誰？誰？誰？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

「我……不知道……這怎麼說？……妳冷靜一點，妳搞得我有點緊張。」

月櫻笑得前俯後仰，忽然收起笑容，用吸管輕啜一口氣泡水：「好啦，不鬧你了。」

月櫻忽然湊近，一手撐在茶几上，像貓咪壓住快跑掉的小雞：「那你喜歡的是有點微肉的？還是苗條？小籠包？還是波霸？」

「主要是個性啦！我喜歡的是有點個性的女生。」理克說完整理一下衣領，一臉正色地說。

「哈哈哈哈哈！屁嘞！少來這套。」月櫻笑出眼淚，用手指彈了一下克理的額頭說。

克理輕輕喉嚨，咳嗽一聲，認真地說：「我沒有在官腔，班上有一個女生，她雖然……看起來有點叛逆、個性難搞，老師對她的評價不好，同學說她是不良少女，但我知道她不是壞女孩，相反她很善良，也很可愛……」

月櫻摀住克理的嘴巴，著急地說：「好啦好啦！夠了！我知道了。」

「妳又知道什麼？我還沒說完啊！」克理露出賊笑。

「我知道你不是在官腔啦！好煩。」月櫻露出嬌羞的一抹酒窩。

克里舉起玻璃杯輕輕與月櫻碰杯，他語氣裝得很平淡：「妳心裡知道叫好。」

兩人一起喝下檸檬氣泡水，不知為何克里品嚐到的檸檬氣泡水有酒精的氣息，是不是月櫻脖子上灑的香水，造成微醺微醉的錯覺，他偷偷看月櫻一眼，月櫻正低頭用吸管轉著杯裡的檸檬片，眼神飄遠，像在思考什麼，又像只是隨意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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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理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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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櫻忽然抬起頭：「欸，你知道你剛剛說的話，讓人很難裝沒聽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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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理想接話，卻只是笑了一聲，沒解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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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櫻也沒繼續問。只是望著他的眼睛，一秒、兩秒，然後低頭喝了一口氣泡水，杯裡的氣泡還在輕輕浮動，像無聲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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