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薇婭醒來時,碎裂的穹頂透出昏黃的夕陽,灑落在她臉上。
母親呼吸均勻,沉睡在身側,雙手輕輕抱著她,雪白的髮絲披到臉上,散發著讓她安心的氣味。
瑟薇婭低頭一看,她們躺在一張憑空出現的床上,身上還蓋著厚厚的棉被。
父親的身體不再倒臥在地上,而是安詳地躺在一具靈柩內,身上的血污也被清理乾淨。
......
「謝謝你。」她看著霜澈,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應有之義。但既然你醒來了......我不想跟這些傢伙打交道。」霜澈指著身旁一群穿著銀白服飾的人,不耐煩地說。
「我才剛醒來......」瑟薇婭小聲。
「你睡著的時候我反覆檢查了好幾次,你的身體沒有問題。」他把瑟薇婭抱到議事桌,讓她端坐在椅子上,對面是一位不怒自威的白髮老者,手握著銀光法杖。
「朔月家的次女。你父親的事,老夫很遺憾。」
「......」瑟薇婭低下頭,神情哀戚。
「本應等待你心情平復,但帝國的入侵在即,王國必須掌握現狀,請你報告發生何事。還有——這人是什麼來頭?」老者擺動法杖,指往霜澈。
「......關於帝國先鋒軍的狀況,我會將我所知的悉數上報。但關於他的事情,我無可奉告——埃德蒙大人。」在埃德蒙的威壓下,瑟薇婭手心冒汗,但她竭力讓自己冷靜思考。
她心想:「霜澈先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幾乎毫無限制地運用魔法......這件事不能被埃德蒙知道。」瑟薇婭警惕地看著埃德蒙。
埃德蒙瞇起了雙眼,聲音低沉:「王國大敵當前,你父親奮戰殉國——身為他的女兒,你卻在此時袒護來歷不明的外人,你認為這樣正確嗎?」
「父親......他曾教導我,絕不能恩將仇報。無論如何,霜澈......先生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做對他不利的事情。有關他的一切——我不會違背他的意願。」瑟薇婭緊咬嘴唇,堅決拒絕。
「此人身上魔力怪異——老夫大半生鑽研魔法,卻聞所未聞。身為王國魔法院首席,無法坐視不理。請你跟隨我一同到極星樞城,如沒有問題,王國必然以禮相待。」埃德蒙打量著霜澈,卻緩和了語氣。
在場的銀輝士兵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部分年輕士兵把手按在劍柄上。一同前來的朔月士兵遲疑地看向瑟薇婭,卻難以否認埃德蒙的主張合理。
一時間,霜澈陷入兩難,他默默思索:「這人......很強的魔力,我打不過。哪怕僥倖戰勝,同時與兩個國家為敵,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如果聽從他的話,到極星樞城......聽名字大概是王都,他們若對我不利,到時只怕插翅難飛。既然如此......」
「埃德蒙先生,我可不想被你們抓走,我雖然不見得能戰勝你,逃出王國的手心還是不難的......這樣下去,我只能投奔維瑟拉帝國,反正就殺了個先鋒將軍嘛,他們應該不會在意——話說,他這身護甲還挺帥的,還有魔法抗性。」霜澈腳踏著地上的塞恩冰雕,不慌不忙地說。
埃德蒙的視線短暫移向地上,但立刻凝視著霜澈:「這身怪異魔力,帝國會先把你解剖。」
「哦?所以意思是身上的魔力怪異,就會被人解剖嗎?我能認為你打算這樣做嗎?」
見埃德蒙沒有回應,霜澈不屑地笑了,隨即屏息凝神,進入戒備狀態。
暮色遠去,夜幕降臨,埃德蒙的法杖散發著更強烈的光芒,霜澈的指尖亦迸發出幽光 ,大戰一觸即發。
「請兩位住手。」虛弱的女性聲音傳來。
「媽媽?」瑟薇婭輕呼一聲,跑過去攙扶著母親。
「埃德蒙先生,朔月鎮守王國的邊陲,我丈夫......早已做好最壞打算,一旦他離世,將會由我接任領主之位,昔日先王親自認可此安排——你早已知悉。」她扶著瑟薇婭的身體艱難站立,雙目緊盯埃德蒙。
「璃恩女士,此事不虛。但你這時候提起是何意?」法杖的光芒減弱,埃德蒙轉過頭來看著璃恩。
「霜澈先生是朔月的大恩人,我不會讓他跟你走。如果你一意孤行,可以先把我殺了......當然,你清楚這樣代表什麼。」璃恩淡然地說。
「朔月、弦月、銀輝、流光,世代守護王國,沒有陛下手諭,老夫絕不會對你動手。但你不惜以此相脅,只因他有恩於你們?還是另有所圖?」埃德蒙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璃恩黯然地說:「我不否認,維德里克......他死了。我雖繼承領主之位,卻沒有他的實力。艾琉西亞尚未成熟;瑟薇婭亦過於年幼。朔月鎮守邊陲,即使忽略政治博弈,帝國足以讓我們滅頂。」她頓了一下,轉過頭向霜澈鞠了一躬。
「霜澈先生,感謝你保護了瑟薇婭,還救了我的性命。如你所言,埃德蒙多半不懷好意。因此,我有個不請之請,希望你能守護朔月領......還有瑟薇婭。作為回報,她會全力協助你——無論何事。她雖年幼,但博學多才,肯定能成為你的一大助力。當然,你能在朔月領自由行動——」她懇切地請求。
「聽起來不錯,但為什麼能確定他不會動手,就因為一紙盟約?」霜澈與瑟薇婭對視一眼,隨後向璃恩表達了自己的懷疑。
「埃德蒙......對魔法研究的狂熱無人不知,但也沒有人會否認他對王國的鞠躬盡瘁。即使他想把你抓回去,也不至於在此刻撕破王國與各領的關係,把我殺了。更重要的是,他沒把握能將你抓住。」璃恩微笑著解釋。
「那......如果我拒絕呢?你會怎麼辦?」霜澈試探地問。
「不知道——因為我不認為你會拒絕。」璃恩回答。
「嗯......璃恩女士,我會在不影響我的目標下,竭盡所能。」霜澈誠懇地向璃恩鞠了一躬。
「那瑟薇婭就拜託你了......」隨後,她回過頭,淡然地跟埃德蒙說:「好了,埃德蒙先生,我跟你回去王都吧,向陛下稟報現狀。還有......讓維德里克在王都下葬......」
「媽媽......」瑟薇婭有點焦急,璃恩制止了她。
「他不會對我動手的,不用擔心。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跟姊姊一起處理好領地的事務,還有好好協助霜澈先生,知道嗎?」她抱緊女兒。
「可是......」瑟薇婭的聲音帶著哭腔。
「沒事的。相信媽媽,乖孩子。」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平靜地說。
霜澈瞪著埃德蒙,一字一句地說:「我會負責保護朔月領......既然如此,璃恩女士若有三長兩短......銀輝一族——當然也包括你,結局必定會如此。」身上的魔力流動著,他再度腳下碾過塞恩冰雕,冰雕瞬間化為齏粉。
埃德蒙的法杖閃過一瞬的強光,但他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他用魔法平穩地搬動維德里克的靈柩,璃恩默默地跟在一旁,後方的銀輝士兵整齊地隨行。
瑟薇婭目送著,直到地平線上沒有了母親的影子。
她呆了半晌,對留在原地的朔月士兵說:「你們留在月戍城,協助安頓居民,有勞各位了。數日內,我會派員前來指揮,並提供增援,鞏固防禦。如有帝國餘孽......格殺勿論。」
「是!」士兵異口同聲地回答,隨即離開。
......
偌大的市政廳,只剩霜澈與瑟薇婭二人,夜風的聲音從破碎的窗戶灌入室內,帶來陣陣寒意。
「可別生病了......」霜澈變出一件毛衣,披在瑟薇婭身上,一如往日無數次為雪暄披上外套那般。
瑟薇婭低下頭:「謝謝...走吧......去綾月城——我們的領都。」
「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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