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競賽那天，吳慧芳還是去了。她告訴自己是作為指導老師出席，但內心深處知道真正的原因。會場設在市圖書館的報告廳，來了十幾所學校的優秀生。吳慧芳坐在後排，盡量不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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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在第三組出場。當他走上台時，目光立刻掃向觀眾席，幾乎瞬間就找到了吳慧芳。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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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賽題目很難，但陳靖彤表現得從容不迫。在解釋一個關於量子隧穿效應的問題時，他甚至引用了一段吳慧芳曾在課堂上提到的前沿理論。評委們明顯被打動了，交頭接耳地討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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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佈結果時，陳靖彤毫無懸念地獲得了一等獎。領獎台上，他接過證書和獎杯，目光再次尋找吳慧芳。她悄悄竪起大拇指，然後趁頒獎儀式還沒結束就起身離開了——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他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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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陳靖彤顯然早有準備。吳慧芳剛走到圖書館門口，手機就震動起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後門花壇邊見？——靖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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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應該直接離開的。她盯著這條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鐘，最終嘆了口氣，轉向圖書館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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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已經等在那裡，獎杯和證書隨意地放在長椅上，像個不在乎玩具的孩子。看到吳慧芳，他立刻站起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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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來了！我就知道您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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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吳慧芳保持著距離，"表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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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您來了。"陳靖彤向前一步，"吳老師，我有東西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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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算是...感謝您的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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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沒有接："這不合適，靖彤。我是你的老師，指導你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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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當作是一個朋友送給另一個朋友的禮物。"陳靖彤固執地舉著盒子，"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我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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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最終戰勝了理智。吳慧芳接過盒子，輕輕打開——裡面是一個精緻的玻璃鎮紙，中間封著一片小小的楓葉，葉脈清晰可見，在陽光下泛著金紅色的光澤。鎮紙底部刻著兩個字母：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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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撿的，"陳靖彤輕聲解釋，"您送我回家的路上，它落在您頭髮上，我...偷偷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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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的手指微微發抖。她記得那天，記得雨中並肩走過的每一步，記得公寓樓下那棵楓樹。這片葉子竟然被他保存了這麼久，還做成了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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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她想說"太越界了"，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太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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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喜歡嗎？"陳靖彤的眼睛亮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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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輕輕點頭，無法對他說不。"但以後不要再送禮物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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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陳靖彤爽快地答應，顯然只聽進去了前半句，"對了，下個月有個爵士音樂節，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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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彤。"吳慧芳打斷他，"我們不能再這樣了。你是我的學生，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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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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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快高考了。"吳慧芳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藉口，"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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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的表情黯淡了一瞬，隨即又亮起來："那如果我考上北大物理系，您願意和我一起去聽音樂會嗎？不是作為老師，只是作為吳慧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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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太過直接，吳慧芳措手不及。"靖彤，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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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用現在回答。"陳靖彤後退一步，拿起長椅上的獎杯和證書，"我會等到高考結束。畢竟，到時候我就不再是您的學生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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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離開前，最後看了吳慧芳一眼："謝謝您今天來。這對我...意味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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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圖書館轉角。手中的玻璃鎮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W&C兩個字母像是某種隱秘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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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辦公室，吳慧芳將鎮紙鎖進了抽屜最深處，卻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簡單地鎖起來的。批改作業時，她發現自己不斷回想陳靖彤今天說的每一句話，特別是那句"到時候我就不再是您的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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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簡單的事實——幾個月後，他們的師生關係將自然終結——既令人恐懼又莫名地令人期待。吳慧芳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在面前的作業本上。但當她翻開下一本作業時，一張紙條飄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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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您坐在觀眾席上，是我拿過的最好的獎。您說過要為自己而競賽，但您知道嗎？您已經成為我的一部分，為您和為自己，已經分不開了。
您永遠的學生 靖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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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將紙條放進鐵盒，輕輕合上蓋子。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種倒計時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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