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賴耶識編碼 - 數位幽靈（十）

工程二館二樓，系辦公室門口

塔比正在急切地翻找著遺失物櫃，她的動作粗暴，幾乎將整個櫃子的內容物都掏了出來。

「可惡！什麼都沒有！」她咬著下唇，眼神焦急地掃視著眼前的混亂。

遺失物櫃上滿滿都是外套、水壺、戒指和耳環。

工程二館，樓梯間

〔噠噠噠〕〔噠噠噠〕

四樓、五樓、六樓，兩人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盪，禔邃精確地控制著自己的步伐，時快時慢。禔邃不時回頭，確認那詭異的腳步聲依然在身後跟隨，且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太遠導致失去對方，也不會靠得太近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工程二館二樓，系辦公室門口

塔比已將遺失物翻找了一遍又一遍，她甚至找到了一副不知道能用在哪的腳鐐，卻連一罐噴料都沒有。

（難道要我空手回去嗎？），塔比挫敗地在心中想。

（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用！）

她重新開始翻找遺失物，並仔細思考著每個物品的可能用途：

「看不見...聽不見......聞？」

塔比的手停在一瓶做工精細的古龍水上，玻璃瓶身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透明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工程二館九樓，樓梯間

（應該差不多了吧......）

禔邃轉向走廊奔去，口中則不停地喘息。

「呼...呼...呼...」禔邃的喘息聲在空曠的走廊中迴響。

（如果他不跑，他就追不上我！）禔邃在心中計算著。

（而如果他跑...他就會因為激烈運動而發出喘氣聲！）

「呼、呼、呼」

除了自己的喘息，禔邃輕易地捕捉到了另一個喘氣聲。

禔邃雙手向前伸出，手掌間突然迸發出一束明亮的火焰，直射向聲音的來源。火焰在半空中畫出一道直線。

在那一瞬間，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火焰照亮的區域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那是一個人形的影子，但只有部分身體變得可見。從旁邊看去，就像是一塊大皮革以及一對皮革手套神秘地浮在空中，沒有任何支撐。

追逐者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焰嚇到了，他揮舞著那雙手套，慌亂地後退幾步，然後又漸漸消失於空氣中，只留下微弱的喘息聲。

禔邃瞪大眼睛，盡力回想剛剛眼前的一幕。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居然能看到他的部分！難道是因為高溫嗎？）

（不管怎樣，看起來他衣服防火呢。）

兩人的喘息聲漸漸停止，空氣中再次恢復了詭異的寧靜。

禔邃深吸一口氣，準備再一次執行他的計畫。他知道，這次他掌握了更多信息，胜算也更大了。

〔噠噠噠〕

禔邃快速奔跑，準備隨時轉身應對那緊隨其後的腳步聲。

然而，跑了一陣子後，他身後竟然沒有傳來任何腳步聲。

（咦？為什麼不追了？）

他緩慢減速，最終因為疑惑而完全停下腳步。禔邃猛地轉身，手掌向著身後的空間射出一道明亮的火焰。橘紅色的火舌在走廊中舔舐著，卻沒有擊中任何東西。

（難道是去追塔比了？）

周圍一片寂靜，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以及生理耳鳴聲。走廊上的燈光可能才是這空間中最吵鬧的。禔邃一邊維持著手心的火焰，一邊謹慎地向樓梯間移動，試圖找出那個無形的追逐者。

（什麼？他在哪裡？）

這時他才真正體會到，無資訊帶來的恐懼遠比已知的危險更加令人窒息。

就像夏夜中的蚊子，你能聽見它在耳邊嗡嗡作響、你知道它一定會在某個時刻叮咬你，但不知道是何時何地。這種懸而未決的恐懼令人發狂。

禔邃的呼吸變得急促，他開始大力奔跑，時而又突然停下腳步，向後、向前、向兩側射出火焰，火光在走廊中飛舞，映照出他臉上的驚恐。

「開什麼玩笑！他到底在哪？」他聲音中充滿了不安。

「不行！我要趕快出去！我不能待在這裡！」

禔邃開始慌亂起來，理性的思考被本能的恐懼取代。他放棄了尋找那個無形之物的計畫，開始向一樓衝去，樓梯在他腳下飛快地消失。

（他到底在哪裡！）

當禔邃衝到一樓大廳時，透過玻璃門，他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名警衛正站在門外。

（警衛！太好了！）一絲希望閃過他的心頭。

禔邃衝向大門，用力拉了拉門把手，卻發現門紋絲不動。他俯身查看，發現門縫中被填入了某種透明的物質。門外的警衛正在用刀移除這些物質。

（氣凝膠？開什麼玩笑！我哪來的液態氮！）

警衛也注意到了站在門內的禔邃，顯然是將他認出為電話中提到的人。隨後，警衛又將注意力轉回到移除那些詭異物質的工作上。

（塔⋯塔比！）

禔邃一股擔憂湧上心頭。但他不敢大聲呼喊，害怕引起那個無形追逐者的注意。

他緊張地環顧四周，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只敢一邊向著四周發射出火焰，一邊緩慢地向二樓樓梯的方向走去。

突然，火焰的形狀異常地變形了。

在火焰的照耀下，一小塊皮革短暫地顯現在空氣中，禔邃的瞳孔瞬間縮小，他立刻向反方向逃跑。

「啊啊啊啊！」他忍不住尖叫出聲，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迴盪。

〔噠噠噠〕

那無形追逐者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急促而有力，距離越來越近。

〔噠噠噠噠〕

另一組腳步聲從走廊的拐角處傳來，急切而堅定。

〔哐〕

塔比手拿著塑膠做成的盾牌，向著前方猛然衝撞過去。盾牌撞擊在看不見的物體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那聲音像是拗折Ｌ型夾時發出的塑膠晃動聲。

隱形的追逐者和塔比一同倒在地上，塔比由於身體在上方，立刻抓住這個優勢。她迅速起身，一隻腳用力踏在那個看不見的人身上，另一隻手從口袋中掏出那瓶古龍水，毫不猶豫地將整瓶液體全部倒在那個方向上。

古龍水灑下，液體勾勒出一個人形的輪廓。木頭、柑橘的氣味喧囂，吵的鼻子難受。

「啊啊啊啊！」

塔比的腿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黑色的傳輸液從傷口中緩緩流出，沿著她的小腿滴落在地面上。

塔比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禔邃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即將倒下的塔比，讓她搭著自己的肩膀退後，向遠處跑去。

「塔比！你在宿舍是怎麼發現那傢伙的！他不是隱身嗎？」禔邃一邊扶著塔比，一邊急切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一陣強光，我就看到了那幽靈的輪廓。」塔比忍著劇痛回答，她的聲音開始變弱，臉上冒出冷汗，看起來她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光？可是現在也有光啊？）禔邃的大腦快速運轉起來。

他回想起前些時間隱身能力失效的那一刻。

（難道是因為光亮度的快速切換嗎？）

（但是就算得知了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講沒有用。我們總不可能不停的開關電燈開關吧？）

「塔比，你剛剛向著那家夥潑出了什麼啊？」

「古龍水！沒有顏料，但我覺得可以用味道來找出他！」

（古龍水？）禔邃的眼睛突然睜大，似乎看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路。

「有了！塔比！你做得好啊！」禔邃一邊說著一邊突然停下腳步，臉上浮現出一絲決然的神情。

「什麼？禔邃！」塔比驚恐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何在這種時刻停下來。

「我說，做得好！」

周圍開始隱約傳來木質麝香的氣息，但卻聽不見腳步聲以及喘息聲。

「禔邃，你聞到了嗎？我們快跑！」塔比緊張地拉扯著禔邃的袖子，眼中閃爍著恐懼的光芒。

「塔比，你知道嗎？芳香烴大多是非極性分子。」

那花香如同實質化的壓迫感。由於腿上的傷，塔比無法自行跑動，只能拉扯著禔邃的衣服，絕望地示意他們必須離開。

「嗚嗚嗚！禔邃跑啊！放開我～」塔比的聲音帶著哭腔，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

「而如果要溶解非極性的分子⋯」一絲紅光在禔邃掌中浮現。

柑橘香氣令人頭痛欲裂，禔邃的語氣卻異常平靜。

「嗚嗚嗚⋯⋯我不想死⋯⋯嗚嗚嗚。」塔比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就要用非極性的溶液—酒精啊！」禔邃大聲喊道，同時他的手掌猛地向前伸出，一道巨大的火焰自他掌心噴射而出。

火焰在空中展開，並在前方分散，像是一朵盛開的橙紅色花朵。

隨著火焰蔓延，火焰勾勒出一個完整的人形輪廓。

那是一個全身穿戴得密不透風的人影，古龍水中被點燃，火焰像蛇一般爬滿他的全身，逐漸顯現出他的存在，然而可能是火光不夠強，那人影半透明的。

那燃燒的輪廓中，一把刀刃反射著火光，直指禔邃的胸口。

禔邃為了應對這致命的攻擊，不得不甩開了塔比依靠在他肩膀上的手。

「啊！」塔比痛呼一聲。

塔比沒有心理準備，身體失去支撐，重重地跌坐在地上，黑色的傳輸液從她腿上的傷口汩汩流出。

禔邃此刻終於能看清對手的動作，火焰勾勒出的人形讓他得以側身躲過幽靈的刀刃，刀刃擦著他的衣服掠過，帶起一道火花。

抓住這個空檔，禔邃迅速反擊，一拳向對方腹部打去。拳頭結實地命中了目標，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影幾乎毫無反應，彷彿禔邃打中的是一塊鋼板。

（不對！這傢伙的體格和裝備比我想像的還要強！）禔邃心中一陣不妙。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對方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讓禔邃感到骨頭幾乎要被捏碎。那人另一隻手依舊保持著握刀的姿勢，刀尖轉向，刺向禔邃的左手臂。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放電聲從門口方向傳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聲慘叫同時響起。禔邃的手臂傳來一陣巨大的壓力和刺麻感，就像是手臂被幾十個血壓計同時緊縮住，同時有人拿著細針在皮膚上不停地戳刺。

眼前燃燒的人形則是啪噠一聲，重重地倒在地板上，火焰依舊黏在他身上舞動。

隨著那人倒下，他身後地走廊變得可見。離三人大約十多公尺，剛好是門口的位置，一名身穿制服的警衛站立著，手中紋絲不動地握著電擊槍，若不是眼睛緊盯著這裡、還以為他是個雕像。

而禔邃則不顧著手上傳來的麻痹，慢慢向那個倒下的燃燒人形靠近。

「禔邃？」塔比疑惑地叫出聲。

警衛則見狀喊出：「喂！你退後！」他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然而禔邃沒有理會警衛的警告，蹲在了火人旁邊。

酒精火焰的熱傳導率較低，雖然表面溫度依舊可達數百度，但禔邃的手部似乎為了承受機能因此十分耐熱。

禔邃將那人的頭盔向上一搬，一張人臉孤零零地現出，白髮黑瞳、大約四十歲男性的臉浮在空中，顯得非常詭異。

「你原本是人類對吧。」聲音沙啞低沉。

「你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白癡，早就露餡了。」

那人說著話都充滿著氣音，卻依舊努力輕蔑眼前的人。

「你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沒？退後！」

聽見禔邃提高的音量，警衛將電擊槍瞄準了完全無視他警告的禔邃的背部。

「剛進來的時候，你想用虹膜辨識吧？笨的——」

禔邃一拳直接打在了那人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

警衛則手指扣動了電擊槍的扳機，禔邃的淒厲慘叫在走廊中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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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位幽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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