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文明的殞落，是從綠色的眼淚開始——
一種不知名的症狀蔓延全球，一開始，只是眼淚。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XOMY0rR0
不是哭出來的那種，而是從眼眶慢慢滲出來的透明液體，帶著一絲詭異的綠色，像被稀釋過的樹汁。起初的媒體報導稱之為「綠淚症」，有人說這是一種過敏症狀，有人說是某種病變的早期徵兆。反正，沒有人把它當一回事，直到第二波變化出現……
那些流過綠色眼淚的人，眼白會先泛綠，然後皮膚開始發亮，不是金屬光澤，也不是油脂，而是一種植物嫩芽的光澤，像剛冒出來的竹筍、或雨後長高的芽苞。他們的血液變稀、體溫開始下降、睡眠時間逐漸延長，而指甲、髮絲，甚至牙齦邊緣，都開始冒出綠色組織，然後，是開花的聲音。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Dg42p6lp
很輕很輕，就像世界在耳邊吹了一口氣一樣。
街角的民眾，身體表面浮出淺綠色的藤紋，幾小時後，發芽，像青苔、像雜草，而後胸口開出了一朵像百合又不像的花，就像鑲嵌在裡面一樣，又或是說，是真的從體內生長出來。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1E9UMMPe8
那是一種人形的殘留，像遺照，也像神祇。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Udf5rtuE
沒有高燒、沒有咳嗽、沒有潰爛、沒有嘔吐、沒有嘶吼倒地，也沒有痛苦，只是身體變軟、變安靜、思緒下降，眼神放空，幾天就會長出枝幹或葉子或花，就像「綻放」。
但大多數人都不甘願，新聞裡播著科學家團隊的聲音：「我們……無法對這種『生長』做出干預，它不是病毒、也不是細菌，而是一種結構性變化，植化作用已經深入基因層……然後人體細胞將逐漸轉為植物細胞，完全……無法破壞」研究人員顫抖的音再迴盪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jVyAIPLI
簡而言之：沒救了。
人類像試圖抵擋烈陽的雪人，有人崩潰、有人自焚、有人嘗試砍掉自己長出嫩芽的手指，甚至硬生生把它們挖出來，但它們始終會再生，直至完全覆蓋。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DPIDQbXf
在日光漸長的春天裡，一群人跑進醫院、實驗室、教堂、焚化爐，似乎想找最後的救贖。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Giv0F0BF
街道上，有人衣衫不整、右眼已長出一朵罌粟花，紅的發亮：「救命！我不要死！我不要變成那種東西！！」；也有人祈求神明，他們不斷重複著經文、咒語、祈禱，用頭嗑著地板，甚至出現「祭品」，就是那些還未開花的人們，他們似乎覺得一命換一命。有些絕望的人會朝著天空大喊「神已死」等話語，可始終無法改變甚麼，只有一朵白花，在某人胸口搖曳，靜靜的，像神明的沉默。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nkb1w2EO
始終沒有人能阻止什麼。
還有些人，開始默默欣賞這場「綠化」，站在高樓上，看著底下綠意盎然的街道，一棵棵人形樹靜靜站在紅綠燈下。
科學界曾一度發出希望：在數百名受試者中，有幾人似乎「生長得比較慢」；亦或者有一個小孩在變成半植物後，又有部分恢復成了膚色，但幾天後，小孩開了一朵極美的鳶尾花，倒在母親懷裡，一句話也沒留下。
人類最後的科技力量死在花瓣中。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cdGyJeNR
而那朵鳶尾花，至今似乎還被保存在一座無人實驗室的冷凍玻璃裡。
車子停在路中央，駕駛者化為橘紅色的灌木，身體還坐在座位上，雙手伸向方向盤，長出的枝枒已在車內蔓延；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vWY3N2xR
教室裡的老師，變成滿桌的蘭花；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9mEuZEj9j
公寓裡的青年，長成了黃色鬱金香；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2M50emMe
地鐵口，戀人牽著手，長出一整條紫藤走廊；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eTw0pYEY
書店裡，老爺爺成了一整片的金銀花。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gbI6mvOcD
游泳池裡的水綠得發光，有人說那是藻類，有人說那是希望。
末日的第二十六天，全世界有超過半數人口「植物化」；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FinJKG8C
第四十一天，所有醫療與交通系統停止運作；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A8zixu0g
第七十三天，新聞主播在報導中綠淚橫流，背後牆面開始長出苔蘚；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1MTj8egV
第八十四天，沒有人再說「還能不能救」，大家只想知道，還剩多少時間？
有些人選擇靜坐，他們穿著乾淨衣服，在窗邊泡茶、看夕陽、看著自己長芽；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2hITJTi4
有些人選擇舞蹈，他們最後一次開派對、放煙火、唱歌唱到喉嚨發麻；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ZCmUIR6Z
有些人選擇拔除一切綠色、砸碎鏡子，把變植物的家人綁起來，哭著問他們：「你還記得嗎？」
也有人說，那些花開的瞬間，眼睛裡是快樂的。
不是爆炸，不是戰爭，不是神懲，不是文明崩潰，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6wG6KTDzT
而是一場悄無聲息的溫柔清洗——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6SDVO62GJ
一場連死亡都沒聲音的進化。
有個男人，四十一歲，他是化學家，也曾在國際新聞裡發表過嚴肅的專訪。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3AIFPSXI
他生長得很慢，全世界都在焦慮、求生的時候，他的指尖才剛冒出一點青綠。
他把自己關在公寓裡，每天記錄著自己變化的速度，記錄到第三十二天，他寫下最後一行字：「我再也分不清什麼是活著了。」
然後，他把自己綁在窗邊的藤架上，像託付給一棵樹來扶走他的餘生。
還有個女孩，才七歲，她長出嫩芽的那天，媽媽把她抱起來衝向醫院，「誰能幫幫她？！她還那麼小！」診所內只剩這段回音。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FejCoq2X
醫院早就空了，只有長滿青苔的床鋪、爬滿藤蔓的牆，以及一台已經聽不清聲音的電視仍在賣力的播報。
媽媽就那樣坐在手術台邊，一邊唱搖籃曲，一邊看著女兒在懷裡慢慢開花，她唱到一半，女兒開口說：「媽媽，我要變成花了，你也要快一點喔，不然我們會錯過春天。」
聽說，後來她們長成了梔子花。
還有幾個城市的人試圖封城，不讓感染者進入，他們建牆、設炸彈，燒掉藤蔓與花朵，甚至射殺那些「感染者」，但始終戰勝不了「春天」。那些持槍士兵喉嚨吐出一片嫩葉，跪倒在地，胸口盛開成一片橘紅色的花海，槍也被花包圍，像是溫柔奪走了所有的憤怒。
這世界，變成一座會呼吸的花園。城市逐漸沉入綠意裡，高樓爬滿植物，窗戶像眼睛張著，望著最後的天空。
有些人說，他們最後聽見植物們在唱歌，不是真的歌聲，是空氣中某種頻率，像是風從葉片之間傳來的呢喃。
也有人開始崇拜這場死亡，有一個群體，在城市中央靜坐，任由自己被慢慢吞沒，他們相信這是人類的贖罪，是文明太過喧嘩，才被自然奪回說話的資格，這是世界給人類有尊嚴的退場。
終有一日，我們都將歸根。
只是還有著這麼一群孩子，仍在尋找屬於自己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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