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女人的一生,是二次投胎,由不得自己。 可我想,若天命不允,我便自己做自己的神明。 我不求富貴,不求聞達,只求我選的路,是我心甘情願踏上的。 哪怕那路上,並無繁花似錦。」
自那夜在「夢屋」與顧言之告別後,芷微便將自己關在了院中,一連三日,稱病謝客。 她沒有再見任何人,也沒有再聽任何關於婚事的紛擾。她只是在自己的香閨之中,靜坐,焚香,觀書,沉思。
第三日,夜已三更。 芷微獨自坐在窗前,桌案上的紅燭,靜靜地燃燒著,燭淚凝結,如同一滴滴無聲的嘆息。 窗外,月光如水,將庭院中的花影,描摹得疏淡有致。
她的腦海中,反覆迴盪著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人,所有的話。 父親的權衡,母親的期許,謝景宣的詩情,魏驍的豪奢,李承濬的城府,紀無咎的清高……這些,都像一重重的簾幕,華美、精緻,卻也密不透風,要將她的一生,籠罩其中。 她又想起了賀仲山那雙沉靜的眼,和他那句「護妳一世安穩」的承諾。那不是簾幕,那是一道可以抵禦風霜的牆,牆內,是她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 最後,她想起了顧言之。想起了他那句「若無世俗,我還能救誰?」的苦笑。
她知道,她與他,此生,只能是遙望的星與月,各自發光,各自運行。 而成全他,最好的方式,便是讓自己,獲得真正的安穩,讓他再無後顧之憂。
一滴燭淚,恰在此時,從燭芯上滾落,「啪」的一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 芷微的心,也隨之落定。 她望著燭火,輕聲自語:「我不願,再一生一世,困在別人為我選好的簾幕之中。」
第二日清晨,芷微一早便梳妝整齊,親自去了父母所住的正院。 她跪在廳堂中央,兄長沈懷風與嫂嫂吳蓉蓉,也已聞訊趕來,分立兩側。
沈湛與吳氏坐在上首,看著眼前這個脫胎換骨般、眼神無比堅定的女兒,一時都有些失語。 「父親,母親。」芷微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關於婚事,女兒……已有了決斷。」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父母的雙眼。 「女兒,願嫁賀將軍。願此生,與之同心,甘苦與共。」
吳氏臉上血色頓失,正要開口,卻被沈湛一個眼神制止了。 沈湛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女兒。他從她眼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猶豫或被迫。那是一種成年人,在深思熟慮後,為自己的人生,做出的、不容置喙的選擇。 許久,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絲複雜的疲憊:「妳……既是自選,為父,便不再多言。」
一句「妳既自選」,便等同允了。 芷微眼眶一熱,對著父親,重重地叩首。 一旁的吳蓉蓉,早已忍不住,快步上前將她扶起。她看著這個一向溫婉、此刻卻爆發出驚人勇氣的小姑,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拿出自己的手帕,為芷微擦去眼角的濕潤,輕撫著她的髮鬢,哽咽道: 「好孩子……好孩子,嫂嫂護妳。」
這一日,沈芷微親手為自己的前半生,落下了帷幕。 也親手為自己的後半生,開啟了全新的篇章。
【章尾心語】
ns216.73.216.72da2「我跪在廳堂,迎著父母或驚或怒的目光。 我知道,從我說出那個名字開始,我便不再只是沈家的嫡女。 我是沈芷微。 一個,敢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