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之時 - 你若不存在，那我為何會痛？

書店的午後總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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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玻璃灑在木質地板上，帶著書頁的墨香與溫度。她順著書架走過，手指輕觸書背，一本本地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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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只是那天一醒來，心口異常空，像被抽走了一整片海的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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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看見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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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書名，只有米白色封面，像是被時光泡過的紙。她將它抽出來，封底寫著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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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獻給曾為潮水而來，卻在浪退時失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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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手指停頓了一瞬，像是有什麼輕輕碰過靈魂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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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書頁，那是一段又一段無署名的短文，像日記，也像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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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你喜歡月光灑在海面的樣子，像我們從未分離。」

「你說你喜歡聽我唱歌，因為那聲音讓你相信自己不是孤單的。」

「你說，只要潮水還在退，你就還會想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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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忽然一抖，視線開始模糊。

那種心臟被狠狠攥住的痛感再度湧上來，讓她忍不住捂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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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頭痛，而是心痛。

像是某個無法言說的傷口，被不小心揭開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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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將書放回架上，轉身要走，卻撞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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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眼前站著一個青年——黑髮，皮膚略白，身形修長，眉眼乾淨卻透著一種近乎哀傷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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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只是愣愣看著她。

她也盯著他。目光像是黏住了，怎麼也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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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她的眼淚竟毫無預兆地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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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訝地伸手抹去，卻發現不是一滴，是止不住的落下。

她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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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她面前，喉嚨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只輕輕地，將一本書塞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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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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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那不是她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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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想問他——「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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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還沒出口，頭猛地一痛，像是被鋒利的音波貫穿，眼前一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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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低聲呻吟，扶住牆壁蹲下，眼淚止不住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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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勉強了。」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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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深海傳來，裹著潮水與風。她努力睜開眼看他，可是視線已經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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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是把整個世界都刻在眼底。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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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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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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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夜都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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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她站在一片海岸上，天很暗、風很冷。有人在水裡向她伸出手，卻怎麼也靠不近。她想游過去，但腳邊被看不見的東西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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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沒有臉，卻讓她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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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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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怪妳。只是想看看妳……是不是還記得我一點點。」

「沒關係，就算忘了我，我也不會離開太遠。」

「我會一直在浪與浪之間，等妳的目光再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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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來時，臉上是溫熱的水痕，手心握得死緊，彷彿抓著什麼，卻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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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她常常夢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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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在街上猛地停下腳步，只因擦肩而過的一個背影讓她胸口一痛。

她的戀人問她怎麼了，她只是搖頭，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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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只是好像，有人在我生命裡留下過我不知道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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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戀人輕輕抱住她，安慰她說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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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出口的是：那個抱住她的人，不是她想要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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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誰，卻總覺得有個名字卡在舌尖，怎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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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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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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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搬離了那座城市，回到靠海的地方，日復一日坐在沙灘邊，望著潮來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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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邊放著她遺落的髮飾與那本她沒讀完的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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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會對著海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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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妳再經過我身邊，眼角濕了、胸口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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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因為，妳曾經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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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存在，那我為何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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