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冷意如絲線般無聲纏繞，從石磚地縫隙中竄出來，沿著金雕銀飾的宮殿牆腳，一寸寸地攀上那片寂靜又冰冷的世界。西奧多披著黑色的披風，站在那扇關閉的門外，空氣中無信息素的無菌味道刺痛他的鼻腔。他站得筆直，像一把緊繃的劍，而那把劍的劍尖，正對著整個世界的咽喉。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PWmhvfq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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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是十一。他已經連續咳了三天三夜，聲音低啞，像獸崽斷氣前最後的掙扎。他開始發燒，身子縮得越來越小，咬著牙也不肯叫出聲，只是眼神渾濁地看著西奧多，像是怕自己喊疼，會惹西奧多的厭煩。
但西奧多的內心從未如此惶恐過，他怕十一出事。他怕自己再也聞不到那股藏在他體溫裡、信息素底層深處的安定香氣。怕那個每天早晨趴在他膝上舔他手指餘下糖霜的小乞丐、那個渾身髒兮兮卻乖得像獵犬的小東西，就這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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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是肺結核。
肺結核，需要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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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還未來得及反應，甚至沒有聽清那個詞的尾音，就被貼身侍衛勸離了病房。他沒回頭，因為他從十一眼裡看見的不是痛苦，而是害怕。他驚恐的望向與他越來越遠的主人，好像怕的是被遺棄，不是死亡。這一眼像一把匕首，捅進了西奧多的胸口，刺得他整顆心臟都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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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本以為隔離只是暫時的，甚至每天待在離十一最近的隔間，抱著十一的衣服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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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無意間闖進父王的書房。
那是一場無心之舉。他只是想找文件，一頁紙飛出桌面，他蹲下身去撿，卻聽見裡面傳出低聲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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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個 omega，能有什麼不可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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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記錄顯示他能安撫殿下的信息素波動……但若是染病，難免有風險，還是及早切斷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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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年紀輕，哪怕這個解藥毀了，我們還能替他找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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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新的……？」
什麼意思？
解藥毀了⋯⋯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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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在這一瞬間知道了父母的心思，他彷彿被什麼抽了一巴掌。他蹲在書桌前，屏住呼吸，額上青筋微微跳動。他聽見自己牙齒磨合的聲音——「咯吱咯吱」如同玻璃在裂。他的父王，他的母后，甚至是十一的主治醫生，他們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一切。十一，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用來穩定他精神波動的工具罷了。
畢竟王儲不能瘋。
而他脆弱又低劣的十一，不過是個即將報廢的「替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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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瞬間，西奧多的世界就可以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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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離開，靜得幾乎聽不見腳步。披風在他背後無聲掠過長廊，他像個行走在斷崖邊緣的瘋子，眼神空洞又決絕。
那夜，他闖入了隔離病房，將所有醫療人員逼了出去，踢翻所有阻礙他進入的推車、器械、屏風。他像野獸一樣撞開病房大門，赤紅著雙眼撲向了那張小小的病床。
十一躺在那裡，喘息細若游絲，睫毛沾著水氣輕顫。他似乎想說話，但嗓子太痛，只是抬起手虛虛地朝他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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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的胸口，裂出一道無聲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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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允許你們隔離我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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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壓得低沉，像從地獄深處滲出的寒冰。他抱住十一的身體，像護住自己的心臟，跪在病床邊，將十一的額頭貼在自己脖頸下，輕聲呢喃：「十一你不要⋯⋯不要⋯⋯」
不要死。
西奧多不敢說出來，這個字太重了，使他光是想像就渾身戰慄。回到沒有十一的生活？他可以沒有十一，但前提是十一從未出現在他的人生。沒有比較，也沒有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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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向站在一旁早已驚懼萬分的醫官們，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他死了，我也會死。我知道你們需要一個精神穩定的皇儲接管國家，如果十一不在了，那我也會瘋掉。」
「國家的走向，在十一的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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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的語氣不是憤怒，而是徹底撕裂理智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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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趕來的時候，只見自己的兒子像一頭護崽的狼，將那個他瞧不上眼發燒的小乞丐死死抱在懷裡，雙眼通紅，卻沒有一滴眼淚。西奧多抬起頭，語氣不重不輕，卻讓所有人感到寒意如刀：
「我會親自照顧他。如果他死了——我保證，皇室的繼承人也會死在他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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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毒藥一樣流進他們的血液，王后當場顫抖，父王的臉色陰沉如鐵，醫生們慌亂之中只能迅速更換藥物與治療計畫。
而西奧多，終於把十一從病魔手中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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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他擦汗、餵藥，日夜不離。每當十一迷迷糊糊地睜眼，總能看見那雙熟悉的眼。
冷酷、偏執、滿是佔有的火焰，卻也唯獨只有他在乎他這條低賤的生命。
那天起，西奧多不再容許任何人碰十一一下。他為他選最溫暖的衣物，親自監督膳食、備藥、洗澡。十一每一次咳嗽，他的指尖都會顫一下；每一次喘息，他的心臟就重重落下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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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從未給過十一的重視，他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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