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賽摩托的引擎聲像被鋼絲牢牢拉緊ㄧ般，從排氣管發出尖銳到有些刺耳的聲浪。
它在橋面上高速行駛，切開了夜色之下這片地原有的寂靜。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HcexPqNi
老款跑車緊隨其後，低沉渾厚的引擎聲如同悶雷，與摩托的高頻聲浪，交織成一段急促的轟鳴，彷彿就像在演奏著震耳欲聾的樂章一樣。
在陳凡猛踩油門之下，這台跑車的尾燈在夜色裡，拖曳出兩道長長而炙熱的紅線。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dS9Xh5uA
跨過大橋之後，坐在後座的黎葦，隔著全罩安全帽的面罩嗅了嗅，感受到風裡的味道改變了。
海風混雜著柴油氣和鐵鏽味，在深夜裡，顯得有些濕冷而粗糙。
孫澤遙與陳凡到車輛，就這麼高速的一路駛進港口。
成排貨櫃像高牆般並列，在數盞昏黃的塔吊燈之下，反射出斑駁的光澤，許多貨櫃的表面都坑坑巴巴的，油漆早已被海鹽侵蝕得斑駁。
遠處的幾座起重機，在昏沉沉的夜色裡，顯的既高聳又巨大，看起來就像靜止不動的哥斯拉，只有最前端的吊鉤在海風吹拂下，若有似無的輕輕晃動。
更遠之處，輪船傳來了低沉的鳴笛聲，和空中沒有幾隻的海鷗嘶鳴混雜。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0ZTv4uPO6
陳凡駕駛著跑車緊跟在後，發覺路面開始變窄，鐵絲網與警告牌標誌著物流園區的範圍。
園區燈光不知為何，感覺比港口的塔吊燈還稀疏，遠遠數公尺才能瞧見一盞路燈投下蒼白的光暈，反射在被貨車長年碾壓而發亮的水泥路面上。
車室裡，陳凡的手機螢幕中，導航提示裡的圖標顯示下，南港物流園區的第七棟就在前方。
他將視線回到擋風玻璃外，下意識的微眯起眼睛打量著。
那是一棟巨大的灰色倉儲建築，牆體滿是歲月的痕跡，其他的通風口都沒有在運轉，只有這棟樓的通風口在發出低沉的嗡鳴聲。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C33O5ARi
跑車前方的孫澤遙率先減速，繞向東側入口，動作之快。
在後座黎葦的視線裡，東側入口是一扇舊金屬捲門，門邊的小窗貼滿了褪色的告示與警示標語，看起來冷清得近乎荒廢。
另一邊，陳凡駕駛的老款跑車轉向西側路口，前面兩顆車燈掃過一扇狹窄的工作門，鑲嵌在門上的燈座上，白色燈泡在這時閃了幾閃。
孫澤遙一腳支撐住重機，停車後皺起眉頭，目光在周圍掃過，貨櫃和倉庫之間的空氣顯得寧靜。
一旁還有個狗窩，不大不小，大約可以塞三四隻狗，窩裡頭很暗，感覺裡頭真的有在熟睡中的狗兒。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8Om7yiPAy
「……你有沒有覺得，像是有人在看我們？」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在直覺性問著背後的黎葦。
黎葦一聽，連忙下意識抬頭，目光追隨澤遙的視線，掃過牆邊的陰影和遠處的燈桿，脊背隱隱一緊，感覺有些惶恐。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YzTnRKGj
「你是說……我們被監視了嗎？」
「對。」澤遙的眼神落在高處的陰影裡，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像是有雙眼一直盯著我們。」
西側，陳凡拉手剎停車，車燈在被關上之前，還在照亮那扇窄門，門鎖的指示燈閃了閃。
引擎熄火後，後座的尤莓琳先下車，她在剛剛的路程中又睡著了，但此時到目的地才剛醒的她，目光顯得無比清醒與銳利。
尤莓琳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迷人的臥蠶，這讓她白皙透亮的臉蛋裡，總有著純真與艷美的魅力。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H8njr2mN
而現在的她，就像一隻正在捕食的獵豹一樣，掃過周圍，一隻手已經自然落在腰間懸掛的武器上。
「好安靜喔……」陳凡一下車後，馬上呢喃。
「現在是假日又是晚上，你是要園區多吵？」尤莓琳不禁吐槽道。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6ymAlPUO
沒辦法，對陳凡而言，也許是心理在作祟，他總覺得這裡安靜得太過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yfOq1NsQ
在尷尬的笑了笑後，陳凡跟著尤莓琳向前走靜，兩人的腳步聲就這麼在空曠的甬道裡回蕩。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9tjHggnH
另外一邊，位於東側的兩人也朝路口的方向走去。
「我聽說陳凡加入驅殺隊是為了贖罪，你呢？」澤遙瞥了黎葦一眼，語氣不急不緩：「你加入的原因是什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Fm0w78qK
黎葦沉默片刻，才低聲道：「我想要阻止一件事，阻止一個人。」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HZ0K6ezl
澤遙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跟魔物有關？」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Rsq8dluzQ
「跟我家人有關，」說到這裡，黎葦微微低頭，臉在沒有光線的照耀下露出陰影：「他們都變成吸血鬼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VX7DMc2l
澤遙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兩秒，才回應道：「聽起來……怪難受的。」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zaMsHrvP
他剛想拍拍黎葦的肩膀，說些什麼，前方便突然傳來了騷動。
一開始只是狗窩裡傳來的輕微摩擦聲，像爪子在刮地板。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5sy0nZONB
隨後是一聲低沉的、黏稠的嘶吼。
黎葦一瞬間就知道，這絕對不是狗。
可雖然不是，卻又帶著狗在低吼時才會發出的聲音，簡直太詭異，惹得他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0HTqjOKP
就在這時，狗窩晃了一下。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iMxr3VMk
接著，一個身影緩緩爬了出來。
牠用四肢支撐著身體，姿態完全是犬科動物該有的姿態。
黎葦在這時張開嘴，倒抽了一口氣。
因為那抹身影的臉，是人類的臉。
蒼白、肌膚潰爛，不知為何，嘴巴咧得比正常人更細長，兩側的嘴角像是被刀片強行割裂過一般，露出滿口鋸齒般的尖牙。
牠的嘴裡淌著口水，黏稠的液體就這麼緩緩滴落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讓黎葦聽到後都快吐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Ho7HoBIr
有一堂在講座上的課，是金柯蘿在為他與陳凡講解關於魔物的知識，在黎葦記憶中，有與眼前之物相關的解說。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9tHVclPV
「食屍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3ECJghaz
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也跟著緩緩爬出，動作奇怪而又協調，全都是一模一樣的人臉。
眼珠翻白，眼角抽搐，嘴巴微微顫動，發出混合著犬吠與人類低吼的聲音。
「在你能阻止自己想阻止的事情之前——」孫澤遙在看到這些存在後，的臉色沒有絲毫波動，只是一邊說話，一邊抽出兩把武器，將其合二爲一。
「今天的任務就當成你的試煉吧。」他側目看了黎葦一眼，手裡的銃劍晃了幾晃，聲音沒有什麼情緒起伏：「拿起你的刀，盡情斬殺這些魔物吧。」
那也是食屍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CilzRniJ
乍看之下，牠們的輪廓和人類幾乎沒有太大差別，只是駝背、脊骨扭曲，用四肢貼地疾行。
不只是臉，只要是有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能看到大片潰爛。
膿液沿著肢體滑落，十指指甲生長得異常修長、彎曲，以及粗壯，看起來像極了野獸的爪子。
牠們的嘴巴裂得過大，嘴角幾乎延伸到耳根，嘴巴抽蓄不斷，眼珠翻白。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UAaVCFBm
在見到這些駭人的存在後，陳凡迅速掏出一把造型極為方正的手槍。
其槍身的沒有任何曲面，棱角分明，給人一種冷峻而不容妥協的感覺，不太像是給陳凡拿的。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gR4Yi41v
槍整體覆以金色鍍層，槍身兩側各自刻有四道平行的刻痕線條，每一道都深淺一致，銜接自然，從槍尾一直延伸到槍口附近。
牠們……還像是人。
這種「幾乎還是人」的奇妙感受，讓他的胃猛地翻轉。
「唔啊啊——」他的聲音發乾，用幾乎就要破音的聲線哀嚎著：「這些是……食屍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3pZcuxds
「摁啊。」莓琳的聲音冷得像冷凍庫裡的甜筒，四節棍被她甩的響聲清脆：「沒辦法進化成眷屬的傢伙，最後都會變成這種東西。」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XKnXjMFM
在談話間，第一隻食屍鬼瞬間竄起，動作像一條扭曲的木偶。
尤莓琳腳步向前，擋在了陳凡面前，手裡的四節棍自側腰劃過一道金色弧線。
下一秒，棍影砸進牠的肩膀，骨頭碎裂聲混著沉悶的落地聲。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43KHpNzC
另一隻食屍鬼撲過來，嘴巴張得過大，像要直接咬穿她的鎖骨。
尤莓琳見狀後，腰身一沉，棍體旋轉、翻腕，棍端直擊其下頜，瞬間粉碎掉那張駭人的臉。
血與碎裂的骨頭頓時濺滿半空，像午後的短暫雨一樣，灑落再灑落。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7Mirbh4np
在這萬般怵目驚心之下，陳凡整個人僵在原地。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FHl9Wzyh
可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在幾般顫動之下，也沒有選擇收緊。
一隻朝他匍匐而來的食屍鬼嘴巴抽蓄，臉上還留著未完全脫落的黑髮，像誰家失蹤的少年。
牠以前也是個人……
這畫面對陳凡來說，實在是太過衝擊，他是知道要殺的，可是，可能到死之前，他都沒辦法對這東西扣下板機。
「你不殺牠，牠也會殺你、殺別人！」尤莓琳的聲音在這時傳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Aq2NKfXk
一旁的她還在對付別隻食屍鬼，卻還是猛然抬眼看他，聲音冷冽，直擊他的耳膜：「不幸一點的話，他還會殺掉所有你真愛的人，所以動手吧——動手吧陳凡！」
這句話像一聲雷擊，瞬間劈開陳凡混亂的思緒。
腦海裡直接閃過兩張臉——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gkBLzUvd
一個是正讀高一的小妹，在她搬到學校宿舍以前，國中的她總愛穿著寬大的運動外套，在自己去接她放學時，笑得燦爛又肆意，拉著他去逛街與閒晃。
另一個是剛升大學四年級的妹妹，性格沉穩懂事，在上個月，還為了不讓自己手頭太吃緊，笑著對他說：「哥，能不能送我去面試？我想打工。」
在年事已高的父母接連病逝後，她倆的笑聲，是他記憶裡最溫暖的東西。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mpPiQqRc
如果他在這裡退縮……說不定某天，她們有一天也會遇到這些怪物的出現。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1xwZMFSU5
陳凡胸口像被重錘砸中，呼吸在這一刻急促到胸腔生疼。
他怎麼能受得了這些？
怎麼能受得了自己的妹妹葬送在食屍鬼的爪牙之下，看著她們淒慘無比的死去？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CljhTf4E
「不……不行！」
下一刻，他的聲音仍然顫抖，卻已經帶上了堅決，遲遲無法扣下的食指，在這時選擇猛地收緊。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eEnmtGsR
「砰——」
金色手槍的火光在黑暗中炸開，那隻食屍鬼的顱骨被直接擊穿，身體抽搐兩下後徹底癱倒，嘴巴在最後仍做著空嘴吞嚥的動作。
「唔……」陳凡僵立著，看著那具屍體。
那張扭曲卻仍有人類五官的臉，就這麼定格在死亡之中。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YTjpLH2r
血腥與腐敗的氣味像遠處港口邊的海浪一般湧來，衝進他的鼻腔，刺激他的胃一陣翻湧。
我殺了牠……真的殺了牠……
雖然牠以前是人……可是……它也會殺我……會殺我愛的人……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ORPABEk7
儘管食屍鬼是已經殺了，可矛盾與掙扎還是不斷的盤踞著他的內心，像是要物理上的把他的胸膛徹底撕裂。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ENZx6IeV
但另一種情緒還是在悄悄生長。
是一種迫切的、不得不動手的理由。
「陳凡！」莓琳再次喝道。
另一隻從梁柱上躍下的食屍鬼朝他撲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DOVkEtvh
陳凡抬起手，幾乎是胡亂的連開三槍——
「砰砰砰——」
三發金色子彈在瞬間射出，但只有一發淺淺的擦過牠的胸口。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1bRw2oyn
鮮血微微濺在空中，卻沒能完全停下牠的衝勢。
陳凡臉色一變，一個眨眼後，左眼下意識的被發動，浮現出了一道裂痕。
他驚懼的抬手，順著裂痕的方向，將槍對準食屍鬼的額頭——
「砰！」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sgV1pAUl
下一秒，那隻食屍鬼重重摔在他腳邊。
另一方面，尤莓琳的身影在食屍鬼之間翻轉，四節棍宛如金色閃電連環擊出，棍與棍之間的鏈節收放如蛇影。
她的每一次出手都很果斷，沒有一絲多餘動作，屍體接連倒下，血跡像一層新鋪的紅毯鋪滿地面。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4c3vyUSe
而她身邊的陳凡雖然呼吸仍舊慌亂的無比急促，眼神卻有些不同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RlbSuyup
那種猶豫與退卻正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決心。
在殺死附近的三隻食屍鬼後，尤莓琳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他：「沒錯，就是這樣，要有決心，要會扮演，陳凡。」
她目光冷得像刀鋒，卻在看到陳凡抬槍的動作時，嘴角輕輕上挑：「如今牠們扮演的角色是魔物，你也要決心扮演好你的角色——驅殺魔物的人。」
前方的兩隻食屍鬼發出怪異嘶吼撲來，陳凡深吸一口氣，動作確實變得比較乾脆，火光很快的便劃破黑暗。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kls9d2Bz
沒錯，我就是一個驅殺魔物的人，為了被我害死的他們，也是為了所有我想守護的人。
「砰！」
子彈準確擊中目標，怪物翻倒在血泊中，這一次，陳凡的手沒有了任何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