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公主與十三阿哥相繼夭折後,皇后娘娘一直鬱鬱寡歡,經宮裏多少太醫的手也治不好。皇后娘娘慘白的臉上全都是汗水,咳嗽不斷,太醫看過了説是皇后抑鬱成疾。皇后娘娘的貼身婢女雲兒急得往養心殿稟報皇上。
雲兒看著守衛深嚴的養心殿,不知如何通報。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德全公公瞧見雲兒在侍衛側根徘徊,便上前問道:「雲姑娘,皇后娘娘是有什麽吩咐奴才的嗎?」雲兒着急地說:「娘娘的病又重了,皇上能來翊坤宮看望娘娘嗎?」
德全公公嘆了口氣:「娘娘是知道的,皇上政務繁忙,有空自會看望娘娘。」
雲兒見德全公公沒打算理會她便急匆匆得追了上去,哀求道:「德全公公就通報一聲...」
德全公公見雲兒可憐兮兮地求著自己,也不忍心欺騙小姑娘:「好了好了,奴才只管通報,可皇上來不來是皇上自個兒的抉擇。」
雲兒看著德全公公進去殿内通報。德全公公謹慎地鞠著身子,低著頭說:「皇上,翊坤宮的人來報,説是皇后娘娘的病越發重了。」
皇上瞧了瞧外面永壽宮的方向,看著摺子道:「嗯...去永壽宮的路上順道看看皇后吧。」
「嗻。」德全公公看向了殿外的雲兒,見她已經回去了,便讓人準備轎子。
皇上坐著轎子隨口説了一句:「德全哪,那皇后到底怎麽了?一直吃著太醫院的藥,卻一直不見好哇?」
德全公公疑惑地說:「也許是因爲孩子吧...畢竟兩個孩子接連夭折,換誰也心裏不好受的...」
皇上失望道:「先皇后不也是這樣?也沒見得她有如此不識大體哪。」德全公公欲言又止,也沒敢説話。
到了翊坤宮,皇上還未踏進半步就聽到殿内的吵鬧聲。殿内的皇后娘娘嚎啕大哭:「皇上?他會來嗎?爲什麽我的孩子會離開我啊,孩子死了他有來看過我嗎?孩子性命垂危時他有來過嗎?孩子還在時又何曾來看過他們哪?」
身邊的侍女也紛紛勸道皇后,皇后怨道:「我的孩子啊,前一日還在本宮跟前歡聲笑語,爲何要一個一個死在我的前頭?他們才幾嵗呀,老天無眼哪,我這條老命不奪,偏要奪我孩子的命啊。」
皇上在殿外聽見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管衆人阻撓,摔開捉住自己雙腿的德全,怒氣衝衝地闖進殿内。翊坤宮的宮人們紛紛低頭跪下,不敢妄言。
皇后披著凌亂的頭髮,以前烏黑的秀髮如今也夾集不少銀絲,臉龐憔悴,穿著素净的衣裳,比當年雍容華貴、落落大方的皇后娘娘判若兩人。皇帝看見落魄丟魂的皇后惱羞成怒:「你如今在在宮裏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與民間市集上潑婦駡街的婦人有何區別?你也該學學先皇后當年的賢惠!」
皇后冷笑一聲:「先皇后?哼,臣妾是年老色衰,不及先皇后大方得體、楚楚動人。那只是因爲先皇后死在你最愛她的時候!你印象裏的先皇后只有賢惠得體,你只記得她端莊大方的時候!先皇后難道不難過嗎?先皇后怎麽死皇上不是不知道的...臣妾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可我更是三個孩子的額娘!看著宮裏的孩子一個一個長大,爲何臣妾的孩子一個一個離去?」
皇上氣憤地甩開捉住他衣角枯瘦的手:「朕也是孩子們的阿瑪,難道朕不痛嗎?可朕是帝王!你也是皇后!」
皇后失落地跪倒在地上痛苦,看著那曾經的愛人,才忽然醒覺他從來只是一個無情的帝王,皇后的眼裏已經看不出對皇帝的一絲愛意,剩下的只有心中之恨,她哭天喊地:「我問你,孩子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在哪裏?不過是與永壽宮的那位歡聲笑語吧。你何曾盡過一位阿瑪的責任?」
皇上對皇后失望至極,火冒三丈地大喊:「放肆!」,眼裏佈滿紅絲,嘴唇都顫抖著,對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
身後微弱的哭喪聲還在呻吟道:「怎麽?愧疚了?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永璟和五公主都去了,你要嬪妾賢惠?就像先皇后一樣撐著身子演出一副合格皇后的樣子,可先皇后最終也不是經不住悲痛跟著孩子去了?皇上認爲一個合格的皇后值得用一個女子的生命來交換嗎?」
皇上走遠的步伐遲疑了一下,緩緩地回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對他百依百順的天真小姑娘,一步一步變成在他眼中處處爲難的刁蠻女子,聲音忽然變得輕柔:「皇后...皇后病了,即日起六宮事宜由令妃負責,十二阿哥由...由太后撫養...」
就這樣,皇上頭也不回地回去了。皇后身子一下子軟了,癱軟在地上,緊緊抓住雲兒的手,眼淚從她的臉頰慢慢留下痕跡,她顫抖的聲音説著:「爲什麽?爲什麽連本宮僅有的兒子都要被人奪走啊!是本宮沒保護好他們哪,是本宮沒護好他們...」
德全公公和宮人們都被嚇得瑟瑟發抖,見皇上火冒三丈地走出殿内,也嚇得不敢吱聲。「回養心殿。」皇上話也不多説幾句便坐上轎子。走到半路,皇上瞧了瞧身後的宮殿,想了想說:「還是去永壽宮吧。」德全公公把手上的佛塵向永壽宮的方向一揮,大夥兒也跟著去了。
到了永壽宮依然是空無一人,令妃說喜歡清靜,總是把下人都打發走了,就只留著身邊的秋兒侍奉在側。令妃靜靜地躺在床上午睡,身邊的秋兒在一旁輕輕地揮著扇子,也沒察覺皇上的到來。
德全公公咳嗽了一聲,讓迷迷糊糊地秋兒也立馬跪下行禮,慌張地叫醒令妃。皇上揮了揮手示意秋兒不用把令妃叫醒了,緩緩地走過去,看著令妃再次隆起的肚子又是歡喜。皇上的脚步聲還是把令妃吵醒了,令妃看見皇上慢慢像自己靠近慌忙地下床行禮。皇上雖是沒有阻止但也說笑道:「下次不用行禮了,你有著身子不方便。」
令妃一直就膽小怕事,不敢犯了規矩,卑微地低頭著頭說:「皇上,您是天子,臣妾向您行禮是理所應當的。」
皇上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高興地讓令妃起身:「就只有你,是油嘴滑舌的,別的嬪妃也都是欣然接受的。」
令妃低頭微笑道:「對了皇上,臣妾宮裏的小厨房新做了個鴨子湯,皇上要嘗嘗嗎?」皇上摸了摸令妃沉重的孕肚,想到了早夭的幾個嫡子和公主,又看到眼前即將出世的小生命,合不攏嘴地笑:「好好好,讓蘅芷和永璐也過來一起用膳吧。」
令妃臉上猶豫不決,想著永璐的風寒才剛好,也不好再寒風下進進出出,可怕掃了皇上的好興致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了。
令妃格外叮囑秋兒備好斗篷和手爐讓兩個謹慎的老嬤嬤護送永璐過來,生怕永璐又被冷風吹着了。老嬤嬤走後,令妃便一直在門外徘徊,皇上見令妃如此擔憂,卻輕描淡寫地説道:「過來坐下吧,男兒受了點風怎麽了?怕是慈母多敗兒呀。」
令妃聽到皇上的一番話心裏不大好受,像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心也是犯了錯似的。令妃邊回頭邊走過去皇上身側,輕聲說的:「皇上的話自然...自然沒錯,可永璐這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臣妾這個做額娘的不太放心,畢竟他才三歲...」令妃雖是坐在皇上身邊聊天,可眼睛還是時不時的望向窗外。
沒過多久,老嬤嬤便抱著永璐進屋子裏,永璐的斗篷上都是濕漉漉的雪,令妃怕孩子凍着了,便讓人多燒些炭火。永璐從小就是多病多痛的,每次換季也會閙些病痛來,他身形格外瘦弱,小胳膊細得很,瘦得像是快要斷了似的,令妃抱著他也生怕傷着孩子。
不一會,蹙兒跟著七公主進來了,七公主比永璐才年長一歲,卻比永璐高出一截,眼睛細長,睫毛微微翹起,臉頰粉嫩嫩的,可愛極了,那驕傲的脾氣跟皇上像是一個模子出來似的,難怪特別惹皇上喜歡。
蘅芷一看見皇阿瑪和額娘,就立刻把鵝黃色的斗篷脫下,撲到在令妃懷裏:「額娘,女兒想死你了!」看著眼紅的皇阿瑪,也轉過頭微笑說:「皇阿瑪過來用膳真好!一會嘗嘗這個棗泥糕吧,額娘親手做的。」
皇上摸了摸小公主整齊的劉海,一副慈父的樣子説道:「這不就是朕送你的珍珠蝴蝶髮簪嗎?蘅芷喜歡麽?」蘅芷笑容燦爛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令妃看著身旁沉默不語的永璐,便小心翼翼地抱過他:「皇上,咱們先別聊了,用膳吧。看這孩子,怕是餓了。」皇上敷衍了一聲,把小公主放下,便拿起筷子。
皇上把一塊鮮嫩的鴨肉夾給了公主,一旁的永璐眼巴巴的看著,心裏些許有點兒羡慕,可也不敢奢求,畢竟七公主從出生便是皇上的手上明珠,擁有旁人都沒有的寵愛。令妃察覺到兒子遲遲不肯動筷子,眼珠子盯著皇上和公主,輕聲說:「兒啊,想吃魚嗎?額娘給你夾。」永璐露出一點點笑容,大口大口地吃著額娘給他夾的魚。
令妃見皇上只是一味的吃飯,也不説説話,便隨便說了一句:「皇上,皇后怎麽了?身體好些了沒有。」
皇上的筷子忽然停下來,緩緩地抬頭,眼神裏有些怒氣,也有一絲的愧疚。屋子裏沉靜了幾分鐘,皇上看著令妃冷淡地説了一句:「皇后病了,現在這個后宮都歸你管了。」令妃嚇得把筷子都放下了,立即跪下,聲音顫抖著:「皇上...皇上抬擧臣妾了,臣妾只希望能時時刻刻侍奉皇上,不奢求這些...」
皇上看著令妃拖著沉重的身子依舊跪著,氣喘得厲害,於心不忍道:「起來吧,明兒再説。」令妃見皇上的語氣不對勁,便把蘅芷叫過來掩飾尷尬:「蘅芷,過來。讓額娘看看,唉喲,都這麽高啦?對了,咱們蘅芷過幾個月就五歲了。」
皇上看見快有自己半個身子高的女兒,想起了早夭的五公主,她當年也是差不多大的,哽咽道:「嗯,都這麽大了。這次生辰宴要大辦!」蘅芷高興得合不攏嘴,一把摟住皇上,一邊喊著:「皇阿瑪最疼女兒了!」
永璐看著皇阿瑪高興的模樣,也鼓起勇氣,附和道:「對了,皇阿瑪。過了姐姐生辰,再過二十多天兒子就四歲了。」皇上看著永璐天真期盼的眼神,説道:「好了好了,你四歲生辰過後,朕親自教你騎射!」永璐害羞地謝過皇上,自個兒坐著樂了半天。
只是吃了半個時辰,皇上便說要走了,比平日早了許多,令妃卻不敢挽留。蘅芷見皇阿瑪要走了,便撒著嬌求著皇阿瑪多留一會。皇上猶豫了一會,看了一眼令妃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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